对此宋三郎已经摸出经验来,跟小孩解释没有鬼是完全不起作用的,索性让他跟着大人睡几天,等他情绪过去,自然就无事了。
宋景辰在宋三郎身上挂着不肯不下来。
其实他晚上怕鬼,白天根本不怕的,夏日里天长,这会儿才刚到傍晚,天还没黑呢,他就是故意的,故意折腾他爹。
谁叫爹凶他,他得把受的委屈找补回来才行。
宋景辰蔫蔫儿地趴在他爹肩膀上,他说他难受。
三郎问他哪里难受,他说他心口疼。
三郎又问:“怎么就心口疼了?”
宋景辰瘪着小嘴巴委屈道:“吓着了。”
三郎问:“你心口在哪儿呢,给爹指指。”
宋景辰小手指了指自己肚子最中央的位置。
宋三郎给揉了揉小肚子,宋景辰说还难受。
三郎问他,“那该怎么办呀,不然爹带你去医馆吧。”
“不要!不要医馆,不要喝苦药。”宋景辰说着说着嘴巴一咧又要哭。
宋三郎假装思索片刻,道:“不然咱们去买只辰哥儿最爱吃的烧鸡回来补补?”
宋景辰含着眼泪儿用力点点头:“嗯,补补吧。”
说完小孩又趴到他爹颈窝里蔫儿着,没吃到大鸡腿前是不可能支棱起来的。
“那成,你先下来,让爹换件衣裳。”
宋景辰两只手搂紧宋三郎的脖子,不肯下来,“要爹抱着换。”
“抱着怎么换?”
“就要抱着换。”
小孩完全不讲理,宋三郎没办法,只得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换衣裳,费白天劲才把薄衫给套好,爷俩正要出门,秀娘端着两个碗进来。
小孩最近有些火气旺,搁以前那就是多喝些白开水就行了。如今家里条件好些,秀娘就觉得白开水不管用了,带辰哥儿去问了荀郎中,荀郎中给开了个食疗的方子叫乌梅三豆饮,顾名思义,乃是用乌梅、黄豆、黑豆、绿豆加冰糖熬制而成。
乌梅和豆子还好,就是冰糖贵了些。
秀娘早上熬好的,一顿喝不完,便装进坛子里,坛子封上口放进提篮,再把提篮下到后院儿的深井中,井里温度低,可以保持一天不变质,凉凉的口感小孩也喜欢。
“你们爷俩先把凉汤喝了再出去。”
宋景辰就着他爹的手喝了两口,推给爹喝,“爹爹喝吧,辰哥儿不渴。”
小孩要留着肚子吃烧鸡呢,喝汤喝饱了他还吃什么烧鸡呀。
宋三郎喂他,“再喝点儿吧,你娘特意给你熬的。”
“不上火啦。”宋景辰张开嘴巴给他爹看。
宋三郎瞅了一眼小孩舌苔,他也瞅不出什么秀娘所说的什么舌尖红赤,索性不是什么大毛病,不想喝就不喝了。
三郎把儿子剩下的凉汤几口喝完,酸酸凉凉还带点儿甜,喝着还不错,叫秀娘把另外一碗喝了,自己带着小
孩出了门。
小孩只认街东头烧鸡铺做的鸡,离家不远,宋三郎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摇着纸扇给小孩扇风,顺便也驱赶蚊虫。他们爷俩在一块儿,蚊子似是知道他皮肉紧实,专挑儿子叮咬,一旦给叮咬个大红疙瘩,小孩子受不了痒,可劲儿挠,经常都挠出血来。
宋三郎看不得自家白白嫩嫩的小孩被咬出一堆包来。
胡同里遇到出来乘凉的街坊邻居,笑着与他招呼,“三郎带着孩子出来走走?”
“是啊,走走。”对方笑脸相迎,三郎也客气的点头笑笑。
他做上官不过短短数日,受到的待遇与做木匠时截然不同,很明显的一点便是身边热情友善的人越来越多起来,若非如此,亦不会有如此多的人前仆后继考科举。
有一些甚至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仍不肯死心,依旧在科举场上苦苦挣扎。
宋景茂今年才十六岁,他十四岁时考不上秀才再正常不过,十四岁便能考上的那都是天才之列,且当时年幼的他并不能够完全理解读书对他命运的影响有多大。
直到在外面做了两年账房先生,在镇国将军府又受了那般侮辱,少年的心志已经趋向成熟。他十四岁就能应上账房先生,算学自是不差,三郎那番话骗宋大郎还成,却是骗不了宋景茂。
三叔的算学若是真那般好,上次鸡兔同笼那题三叔怎得解不出来?最后还是叫辰哥儿歪打正着蒙对了,是以,三叔必是在别处用了气力。
所谓让自己拿着算学题去请教,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陈大儒是有名的倔脾气,不认人,亦不认财,只认人才。若是他看上眼的可造之才则分文不取,就如弟弟睿哥儿;若他看不上眼的,谁来说情都没用。
宋景茂想不出三叔是如何去说服陈大儒的,但他知道一定很不容易,所以他一定不能辜负三叔的一片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