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命令所有人交罚款,一人五百。
和祝今夏同车的男青年解释说:“这个数据一直是春云在统计,她今天生病没?来——”
打断他的是多吉面?前的茶杯。
“还狡辩!”
男青年下意识歪头,茶杯沿着耳朵飞过?去,磕在地上碎片四溅。
他表情一僵,在场人也都没?了声音。偌大的客厅静得连根针落在地上都清晰可闻,窗外主人家养的鸡倒是扯着嗓子嘶鸣,像被人掐住了喉咙。
多吉怒道?:“这么多人吃干饭的?一问三不知,连最基本的人口比例都报不出来。今天是我在这,要换成上头来人,我看你们都别想干了!”
他在藏语和汉语间切换自?如,最后扔下一句“一人一千”,这句祝今夏听懂了。原以?为是危言耸听,没?想到他一拍桌,“现在!立马交钱!”
所有人窸窸窣窣从包里?掏现金,一人一千,厚厚一摞放在多吉面?前。
整个过?程非常迅速,无人置喙,看来这种私下罚款的场景由?来已?久,大家做起来也都游刃有余。
多吉把钱揣进包里?,短短几秒又变了脸,重挂上和煦的笑容,侧头关切询问:“祝老师,没?吓到吧?”
祝今夏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
“让你见笑了,我这就是小惩小戒……茶呢?”多吉边说边伸手,伸到一半发现茶杯给他摔了,稍显尴尬。
一旁隐身许久的男主人赶忙递上新茶杯,又是倒茶又是道?歉,转头就呵斥妻子没?眼色。妻子点头哈腰,惶恐地拾捡地上的碎片。
主人家不会?说汉语,但并不妨碍祝今夏理解。
多吉在众人面?前逞完威风,心里?舒坦了,很快又笑成先前一团和气的样子,一会?儿就说起笑来,又招呼祝今夏吃饭。
“尝尝,祝老师,这是我们的藏香猪,肉质跟外面?的不一样。”
“这是酥油,来一块,可以?干吃,也可以?放茶里?泡开了吃。”
“哎,怎么了?太腥了吃不下去?哈哈哈,阿布,去,给祝老师弄杯热水来,漱漱口。”
多吉从祝今夏手里?拿过?咬了一口的酥油,神情自?然地接着吃。
祝今夏一时分不清是什?么叫她犯恶心。
多吉的脾气来得快去得快,众人的应对能?力也相当出色,挨骂时诚惶诚恐,罚完款就云淡风轻。
一桌子好?酒好?菜,多吉言笑晏晏,众人谈天说地,主人家殷勤备至,窗外是蓝天白云,时有鸡鸣。
地上的碎瓷片被打扫干净后,仿佛从来没?存在过?。
祝今夏抬头,看见偌大的藏式客厅里?,墙壁五彩斑斓,一整面?墙都是主人家的手绘。来时她还拍过?照,得知夫妻俩甚至小学都没?毕业,不由?暗自?感?慨民?族文化的瑰丽,藏族人民?仿佛对色彩的艺术有着与生俱来的感?知。
可如今再看,满墙艳丽却显得光怪陆离。
吃过?饭,他们也不急着走?,多吉让人收拾好?桌子,拿来扑克,男人们玩起了炸金花。
祝今夏是女人,即便来者是客,多吉也没?有让她参与其中的意思,只?招呼她歇一歇,午休后再去下一个村子。
且不提不认路,车开了一个多小时才上来,她无论如何不可能?独自?走?回去。
一屋喧哗,她索性走?到院子里?透气。
同车的两个姑娘,花花和小张,在帮女主人洗碗,她上前询问要不要帮忙。隔着窗户,多吉的大嗓门如期而至:“花花,照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