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宿舍把门窗都关好之后,季沉标才说出这句话。
也是今天,他才明白那些朋友为什么说,现在他们的这个工作岗位,就算是给一万块钱都不换,亲手开出翡翠时那种激动人心的感觉太令人着迷。
像那样价值千金的翡翠,它的美能轻易折服任何人。
“那块翡翠很漂亮,你要是喜欢的话,那我们就不卖了。”
季沉标愿意相信周老板的人品,翡翠放在他那里自己也放心,等大胆再大一点,做出来的决定应该会更理性。
他陷入了纠结中,大脑仿佛分裂出来了两个小人,其中一个告诉他这么昂贵的翡翠卖掉给大胆治病最重要,另外一个告诉他留着也是大胆的念想。
自己实在是做不出来决定,干脆就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了小大胆身上。
安安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低头认真抠着自己的手手。
等了一会儿,季沉标有些着急,
没忍住伸手轻轻推了一下他。
“哎哟。”
小大胆被推得哎哟一声,刚刚剥开的橘子手指戳了进去,他嫌弃的脸都皱成了一团,认真把橘子掰开,被戳破的那一瓣递到了爸爸面前。
季沉标看也不看就吃了下去,又把之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只不过比起之前,这话说的难免有些含糊不清。
“大胆呀,是卖掉还是留下来呢?”
“卖!”
“好,那就卖。”
季沉标抱着大胆就往外走,打算去跟周先生说这件事。
那翡翠放在他们手上的确能坐等升值,但是他也想报答周先生对他这么长时间的照顾,再加上那块翡翠现在在周先生手上的利用价值才能发挥到最大。
最重要的是,现在的季沉标很需要钱,给生下来就弱视的大胆做手术。
之前在他们那个县城里的医院里检查后,得出的结果是有可能会变成瞎子,那时候季沉标都已经认命了,只要现在没瞎就行。
后面到了山城后,他在一个休息日又带着大胆去大医院里看看,想问问医生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瞎的晚一点。
这次的报告单上显示是弱视,想要完全治愈的话并不难,趁着现在大胆还小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当时医生说,最佳的治疗时间是三岁到六岁,过了这个岁数再想治疗就很难了,治疗越早越好。
因为大胆的情况比较复杂,跟一般的弱视手术不同,需要花费的手术费要更昂贵,术后恢复也需要一笔钱。
那笔钱如果只靠着季沉标自己的工资,最起码还要等上好几年,现在物价涨的飞快,他不确定等那时候还是不是这个价格。
周先生为了报答季沉标当时的恩情给了他一个工作,实际上当学徒的工资并不算高,只是包吃包住省钱,还有人能帮自己带带大胆。
自从有了正经工作后,季沉标就联系了曾经他去海城认识的一个兄弟,让他帮自己去查了一下他妹妹当时的情况,又花出去了一笔钱。
只靠着他自己,想要成功倒也不是不可能,就是可能要再等上几年。
他能等得起,大胆的病情等不起。
想清楚之后,季沉标也没有什么舍不得的地方,把大胆抱着快速往周先生的家里赶。
一路上大胆被颠的不行,想吃一瓣橘子不小心塞到了鼻孔里,把他气的握紧了小拳头,思考要在爸爸什么地方来上一拳。
“这边是专门的玉石鉴定师,在业内很有名。这边会给出你一个比较合适的价格,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故意给出低价。”
季沉标上门的时候,看见周先生家里还有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在他进门后冲着他点了点头问好。
“嗯,我相信周先生会给我一个比较公道的价格。”
晃了一路的大胆终于吃到了一瓣橘子,眼神一直好奇的四处张望。
在那个玉石鉴定师看那块翡翠的时候,周先生一直在盯着大胆看
,他还是头一次看见在这种随着孩子一起扔出去的原石里看见开出来翡翠的。
大胆满眼里只有他的宝贝橘子,哪怕被酸到龇牙咧嘴也照样非常勇敢的往自己嘴里塞下一瓣。
那边进行完毕后,周先生开始跟季沉标商量打款的问题,得知他连银行卡和存折都没有,亲自带他去办了一个。
出银行时,季沉标盯着存折上的几个零看了很久,好不容易回过神,小心翼翼把存折收到自己外套里面的口袋里。
下午没有午休的大胆已经开始犯困,迷迷糊糊的像小鸡啄米。
季沉标不会养孩子,也没养过,做事全凭借着自己的感觉来。
到这地方的头一天,那帮着他照顾大胆的阿姨听说他居然给这么大的孩子吃包子,气的差点没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不负责任。
那时候季沉标才知道,养孩子不能那样,得小心翼翼,一不小心就有可能生病。
小大胆被他那样随便喂还活着,只能说他命大。
没敢留在外面带大胆下馆子,而是拜托一起工作的工人跟老温打个招呼,他要请几天假,带大胆去山城最大的医院里做详细的检查,再安排手术。
每天只知道傻乐呵的大胆还美滋滋想着最近伙食不错,不是食堂里面那些像猪食的饭菜。
爸爸甚至还会主动带他去买各种零食,把他那个小书包塞的满满当当。
周先生知道季沉标要带大胆去做手术这件事的时候,主动提出他有一个认识的朋友在医院里面工作,如果需要的话可以提供一些帮助。
医院里有人帮忙,当然要比自己一个人好得多。
更别提季沉标还不怎么认字,那复杂的流程全靠问人。
不管周先生是不是因为之前卖给他翡翠这件事,想卖给季沉标一个好,他的这份情季沉标都受了。
有熟人帮忙,果然要比季沉标之前那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好得多,挂到了最好的专家号。
给大胆做了详细的检查后,跟之前的结果差不了多少。
最佳手术年龄是在三岁到六岁,现在大胆还是稍微有些小了,再加上他的情况比较复杂,就先让安安做矫正,等到满三岁后再看看情况是否需要手术。
前期矫正也要花不少钱,放在曾经季沉标压根儿就不敢进这种一看就要花不少钱的大医院的门。
季沉标在医院门口给小大胆买了一个木制的小玩具,塞到他手上看他笑的露出几颗小门牙,也没忍住笑出了声。
“幸亏你自己运气好,不用变成瞎子了。”
“呀~”
安安晃了晃那木头制作的小玩具,就会发出响声,开心到摇头晃脑,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季沉标看着有些不太顺眼。
“你这头,是不是该剃一下了?”
“我这也该剃了,走今天我们一起去剃个头。”
开开心心玩玩具的安安还没听懂他这句是什么意思,因为之前有新玩具的喜悦还在,就毫不犹豫点
了点头。
“毫~”
这时候的理发店看起来很简单,没有复杂的办卡活动,也没有推销的各种项目,走进去是一个光头的老大叔,手上拿着剃头发的工具。
“来剃头?”
“嗯。”
季沉标头发自己懒得打理,平常干活都不太方便,抱着安安坐在那里,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看后,对理发师傅说道:
“给我儿子也剃一个。”
“成,你儿子不哭就成。”
理发师傅一边说话一边收拾理发时要用到的道具,季沉标趁着这时候看了一眼大胆,压低声音询问道:
“你哭不?”
大胆不屑轻哼一声,甚至根本懒得回答。
这理发师傅的手艺一般,基本上来他这里的都是剃个板寸或者是光头,熟能生巧也就这个做的不错。
几下就用推子帮季沉标把头给剃好了,他的五官本来就比较英俊立体,剃了个板寸后更显阳刚之气。
理发师傅在准备着要对大胆下手的时候,握住那推子的手微微一顿,有些不太确定的又问了一遍。
“你儿子也剃一样的?小孩子剃了怕是不太好看。”
“没关系,剃吧。”
大胆也轻轻嗯了一声,像是在肯定他爸爸的话。
见此理发师傅也不好再继续劝下去,没几下就把本来精致漂亮的小家伙剃了个光头。
低头玩玩具注意力被转移的安安在脑袋被剃光了才想到抬起头看一眼,当看见镜子里那个光头时,没忍住瞪大了眼睛。
镜子里的小光头就像是在学他一样,也瞪大了眼睛,这时候大胆猜后知后觉意识到这就是他自己。
“哇!啊呜呜啊!!”
之前说好不哭的小大胆,意识到自己变成一个不太好看的小光头后,直接就哭出了声,大滴大滴眼泪往外冒,越哭就越是伤心。
“怎么了大胆?”
季沉标头一次看他家大胆哭的这么伤心,也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方式安慰他,着急忙慌得不行。
到后面小大胆哭累了,打了个哭嗝,余光又看见镜子里面因哭了异常后更丑的小光头,倔强把头扭到一边不想再多看一眼。
“不喜欢这个发型啊?”
季沉标付完钱走出去,抱着安安走在路上才明白这小家伙是在想些什么。
大胆委屈点头,眼泪仿佛又开始在眼眶里面打转。
“给你买个橘子,能委屈大胆先喜欢这发型一段时间不?”
安安轻轻摇了摇头,吸了吸鼻子一副可怜巴巴的小模样。
季沉标看他之前那么喜欢的橘子都不能糊弄过去,正头疼纠结着的时候,就看见小大胆缓缓伸出手,默默比了一个二。
“要两个?”
季沉标试探询问,看见大胆点了点光头脑袋,用还带着哭腔的鼻音回答道:
“嗯。”
“行,给你买两个,不
喜欢这发型下次咱就不剃了,等过两天就长出来了。()”
季沉标拍着大胆的后背哄着他,去路边小摊上称了一斤橘子,拿出来一个让大胆抱着,其他全都提在手上。
之前嗷嗷哭的大胆这时候又开始咧着嘴笑,季沉标看他不知忧愁的模样,突然很想伸手捏捏他的小脸蛋。
夕阳的光落在大胆半边侧脸上,看起来格外的漂亮。
把极品翡翠卖给周先生,那其中一半被季沉标存入银行定期一年,另外一半是活期,以防发生意外情况会用到。
吃晚饭的时候,季沉标跟安安提起了这件事。
“大胆啊,你卖翡翠的钱,能先借给爸爸用用不?€()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握着勺子努力把鸡蛋羹往自己送的大胆听见这句话,疑惑抬起头盯着爸爸看。
季沉标对上他清澈干净的眼眸,才意识到跟这个年纪的安安说钱他可能根本听不懂。
“你的东西,借给爸爸?”
这次安安倒是听懂了,没有任何犹豫就点了点头。
“薅~”
“你放心,这笔账我会记清楚,绝对不让你吃亏。”
“哇~”
在鸡蛋羹里吃到了一块虾仁的小安安发出了惊叹的声音,季沉标看过去时他非常享受的眯着眼睛。
第二天季沉标打电话给他在海城认识的那个朋友,是他妹妹当初的同学。
小梅当初为什么会不明不白的死在那里,不止是季沉标一个人想知道真相。
同样想要知道真相的人,还有小梅当时的那个男朋友。
这几年里,季沉标一直有跟他保持联系,这次又转了一笔钱过去,让他帮自己继续调查。
季沉标不是不知道,就算自己调查出来了真相也没什么意义,所付出的一切跟他自己的回报都不成正比,可他就是倔强的坚持自己想法。
他不知道如果成功了会怎么样,他只知道如果自己放弃,接下来的一辈子他都会在内疚与忏悔中度过。
回去的路上,给大胆买了一盒这边的特色小吃,在路边公园里看见有小孩子在踢球,脚下步伐愈发轻快了起来。
等大胆学会走路,能跑能跳了之后,他一定要给大胆也买一个那样的足球。
路两边的树叶都黄了,有些树干变成了光秃秃的模样,天气也越来越冷,季沉标带着大胆一起去买了好几套衣服。
知道大胆对于他自己那长了一半的寸头挺在意,还特意给他买了一个据说是从港城那边传过来的帽子。
戴在脑袋上只要不取下来,就没人知道他是个可爱的小寸头崽。
最近下了第一场雪,周先生已经开始询问起了员工们过年回乡的问题。
季沉标在这边过了整整一年,他没打算回村,就问了一下周先生能不能留在宿舍里过年。
周先生同意了,还特意提醒了一下食堂在过年期间是不做饭的,他们得自己准备吃的东西。
对于季沉标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坏事,这样就意味着他们能自己准备年夜饭。
去年大年三十那一碗饺子,季沉标一直记到了现在,哪怕到现在回想起来都照样觉得自己窝囊。
腊月二十号,周先生给所有员工放假,季沉标身上钱够用,就去买了不少的年货回来,还特意称了肉买了面粉,准备包一顿饺子。
看见本看来就没有多宽敞的单人宿舍,被自己买回来的那些东西塞的满满当当,季沉标心底就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
腊月二十七,季沉标又给小梅的男朋友打了一笔钱过去,想问问关于那件事的最新进展。
可就当他拨通了那个电话后,却听见电话那头的男人用非常严肃的语气说道:
“标哥,有件事情,我觉得不能再瞒着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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