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时,睡裙跟着往上,提到大腿根,一大片莹润光泽的白,似一抹鹅脂,细腻又晃眼。
季舒楹一边听歌,一边跟着节奏做简单的拉伸动作,听到自己骨头舒展的声响,心情舒畅。
直到有修长的阴影投下,她才察觉到什么抬眼,被吓了一大跳,“……你怎么走路没声音!”
“是你音乐声太大了。”
裴远之说着,俯身关掉音响,视线扫过客厅。
原本的极简风装潢已经大变样,被绚丽斑斓的颜色点缀着,杂乱参差的摆件,或复古或粉嫩或古典,将原本别无他物的客厅堆叠得满满当当。
那种看着便让人心头不爽的满当。
而始作俑者,丝毫没有今天才来到这里的认生,很有一幅女主人的派头。
“关掉做什么?不影响邻居不就好了。”
季舒楹有些不满,把音响重新开大。
裴远之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拿起沙发上的一只长条状的loopy抱枕,红鼻子黑眼珠,对上粉色小熊有点委屈又有点贱贱的表情,默了又默,问:“多出来的东西,都是你的?”
“对啊。”季舒楹回答得自然,“可爱吧?你的客厅太素了,全是黑白灰,长期处于这种环境容易抑郁,听说过多巴胺美学吗?我帮你改造了一下,不用谢。”
裴远之眉头皱了下,太阳穴都开始隐隐发胀。
“收了,不然明天我扔垃圾桶里。”
说完这句话,裴远之转身回房。
季舒楹:“……?”
回到房间,裴远之拿了换洗衣物和浴巾去洗澡。
显然,季舒楹压根不会听他的,音响声甚至比之前还大,还换了更动感的音乐,仿佛下一秒就要在客厅开野生蹦迪party。
浴室里淋雨声淅淅沥沥。
季舒楹做完拉伸,回到主卧洗了个澡,便早早上了床,一边涂抹身体乳,一边环视着卧室。
卧室的摆置跟客厅一样极简风,只有书桌那边有个笔记本架,遮光效果极好的深灰色厚重窗帘。
床的两边没有床头柜,只有一个活动抽拉式的胡桃木矮书柜,有一格空着,可以放手机。
床单已经换成她自己的真丝床单,滑滑凉凉的,很舒服。
但无论是空气里浮动着的淡淡清爽薄荷味,还是衣柜里残留着的乌木香薰和淡淡男士香水味,房间仍然保留着部分上任男主人的痕迹。
门忽而被敲响。
“进。”
季舒楹将玫瑰香气的身体乳抹开,一时间,整个房间都充斥着馥郁甜蜜的馨香。
他没看她,只停留在门口,淡淡道:“明天上午九点产检,早点休息。我在隔壁,有事敲门找,打电话也行。”
说完,裴远之便准备合上门。
“什么事都可以找你?”季舒楹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裴远之轻轻看她一眼,那眼神即淡,又幽深,其中意味,季舒楹说不出来。
下一秒,门已经被人关上。
“……”
季舒楹眨了眨眼。
是她的错觉吗。
怎么感觉,今天裴远之的脾气,比之前还要不好?
-
晚上十点,夜色深浓。
对平时的裴远之来说,远远不是休息时间,他的作息是一点睡六点起。
而22:00-1:00,正是注意力和
精神都极好、处理工作的黄金时间。
电脑桌前,裴远之与美国KS本部kaleb那边的人在开线上会议,只是没过多久,电话就响了。
来电人,裴远之并不意外。
“抱歉,我先接个电话。”
屏幕上的Kaleb露出惊讶的表情,有些浮夸,“我的天哪!Ferek你也太敬业了吧,这么晚了还要接客户的电话?”
客户?
裴远之修长的手指揉了揉眉骨。
四舍五入也没说错,只不过是大小两位客户,大客户还尤其难缠。
他‘嗯’了一声,嗓音有些压抑的哑。
“去吧去吧。”Kaleb如是说,又转头对着其他人道:“我就说应当给Ferek再多加分红,他真的是工作狂,很workhard……”
裴远之点了闭麦按钮,起身离开电脑面前,接了电话,“怎么了?”
那边季舒楹正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低声嘟囔:“你房间里的加湿器是不是坏了?感觉一点用都没有……”
“明天买个新的。”裴远之瞥一眼电脑屏幕,说完又问:“还有别的事吗?”
“我还睡不着。”季舒楹又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声音因为阻隔而显得闷闷的,“要不你哄我睡吧。”
“不会。”
裴远之拒绝得很干脆。
季舒楹侧了侧脸,重新呼吸着新鲜空气,看着外面的清冷月色,“不会你可以学啊,哄睡多简单,你照着念故事就可以了,随便搜搜什么睡前哄睡故事都一大堆。”
那边人没说话。
无声的,冷漠的拒绝。
季舒楹不甘放弃,故意挑衅:
“除非你不识字,连中文都念不清楚,怎么裴远之,你还是博士学位,不会连中文都不会念吧,这点能力都没有,怎么……”
她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试图激怒他。
“行。”
裴远之忽而开口,语气平静淡漠,“我哄你睡。”
他前面拒绝得那么干脆,现在又答应得这么快。
季舒楹有种不详的预感。
她坐起来,随手把滑落下来的肩带拨回去,犹疑道:“你不会要讲鬼故事整我吧?我跟你讲,孕期妈妈要保持一个好的心情,不能受到惊吓……”
“不会。”
他清清淡淡地撂下这句话,没再说话。
夜晚很安静。
季舒楹只能听到电话那边传来的脚步声响、似乎是裴远之从书柜上取下了一本,厚厚的书纸页摩擦的声响在安静的深夜里清晰入耳,顺着电波,连他平稳的呼吸声也一同温柔地传送过来。
像是翻开了书页。
居然真的要给她念故事啊?
季舒楹不可思议了一秒,而后心情大好地躺下,将手机放到一侧,闭上眼睛,美滋滋地准备享受裴远之的哄睡服务。
然而。
“Article124oftheRestatementoftheUnitedStatesContractLaw,contractmadeuponconsiderationofMarriage……”
(《美国合同法重述》第124条,以婚姻为对价的协议的口头效力……)
流畅纯熟的标准美式,嗓音也是低沉悦耳,唯独内容不太中听。
季舒楹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瞬间愤怒:“裴远之!我是让你哄睡,不是让你给我念法条的!”
这不耍她呢?
“不听算了。”
裴远之唇角微牵,将手机放到一边,静音。
手机那头没有声音了。
季舒楹不可置信,捉弄完她,他竟然还敢挂她电话?!
她立马翻身起来,气势汹汹地冲到书房外,门半掩着,一眼能看见书桌后面的裴远之。
昏暗中,电脑荧光勾勒出男人的清隽骨相,笔挺鼻梁上架着一幅金属边框眼镜,平添几分禁欲,气质冷淡斯文。
他穿着深色睡衣,修长手指尖随意地转动着一支钢笔,很有成熟男人的韵味,却又比平日西装革履的模样多一份从容和松弛。
只是短暂地失神一秒,季舒楹匆匆推门而入,“裴远之!你是不是觉得欺负我很好玩!”
听到推门声响的那一刻,裴远之想先关掉麦克风。
然而,一切太晚了。
一时间,线上会议里的十几人都滞住。
偏偏参会的好几个都来中国任职过,没料到会听到不该听的。
空气有过瞬间的静默。
KS的大老板Kaleb倒是率先打破沉寂,颇为好奇地问:“Ferek,你那边什么情况,怎么有道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