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钟,时景准时起床了。
余葵睡得浅,被身侧窸窣的响动唤醒。
她没敢掀开眼皮,一想起自己昨晚酒后的放浪形骸,一路从玄关撒到门口的衣服、垃圾桶里用空的盒子,就羞恼得想连夜搬离地球。
也不管脸上发烫,努力均匀呼吸,继续闭眼装睡,直到感觉他从枕下抽走胳膊,替她把被子掖好,脚步出了卧室,才翻过身把脸埋在枕头里,抓狂地揉乱短发。
啊!
她今天都没脸走出这道门!
想着,她立刻爬起来,光脚下地,连滚带爬给卧室门上了锁。
时景听到锁芯转动再回头,已经来不及了,他轻叩两下门板,无奈倚着门框,“小葵,你是要跟我玩小兔子乖乖把门打开的游戏么?”
余葵扭捏地钻进被子里,瓮声瓮气喊。
“你别管我,我自己冷静冷静。”
时景颇有种被女朋友睡完翻脸不认人的失落感。
他深呼一口气走开,在厨房里做完早餐,想明白了才回来,指节重叩两声,手肘拄着门板,思路清晰地与她沟通。
“小葵,我还是觉得,谈恋爱不应该一个人冷静,太冷就凉了,你要不门打开吃个早餐,顺道跟我讲讲,我昨晚哪里没做好,下次改进。”
不。
你哪里都做的很好,是我脸皮薄!
余葵:“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时景挑眉,胳膊抱起来。
“也行,困的话你再睡会儿,我把泡的衣服洗了,等你醒来一块儿吃。”
转身时,他抄兜,懒洋洋低声报备,“我没洗过真丝面料的衣服,要是搓坏了,你别生气。”
话音未落,下一秒。
余葵面红耳赤开锁,大喊一声——
“放着我来!”
她所有的衣服里,只有内衣是真丝面料,时景这个心机鬼,他就是故意的。
果然,等她气势汹汹杀到阳台,才发现所有的衣服连同袜子已经洗干净挂在晾衣架上,在朝阳下和煦的微风中飘摇。
被摆一道,人既然出来,卧室也回不去了。
余葵按下羞耻,顶着他的目光,挨到餐桌边坐下,讪讪小声道,“下次还是我自己洗吧,我长这么大,我爸妈都没替我代劳过这个事情。”
时景不置可否地偏了偏脑袋。
她疑惑,“这是答应了吧?”
他应了一声。
又叹口气,“我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替别人代劳这些。你不习惯,也只能算了。”
语落,照常低头进餐。
男人半敛的眉眼,却无故叫人读出几分失意。
余葵心一紧,头皮都麻了。
她对时景的脆弱永远没有丁点儿抵抗力。
怎么办!
像他这样的天之骄子,好不容易放下骄傲对女朋友示好,她不夸两句也就算了,竟然还
不领情,余葵自己都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此刻,她浑然忘记了“底线”两字怎么写,只想慌忙熨平他微蹙的眉头。
挠了挠短发,她支吾地描补:“哎,也不是不习惯,就是有点儿丢人……还是别算了,你想怎么做怎么做,以后我保证一句话都不说了。”
时景总算抬头。
他按捺笑容,把唇角的弧度控制在合适的范围,随手替她抹了片巧克力酱的吐司。
开口,低冷的声线认真剖白。
“我博士还没毕业,离开北京的时间太长,能陪在你身边的时间太少,所以,别人的男朋友能做的,我都想试着替你做好。”
“小葵,未来每分每秒都在变化,朝夕万里,难以确定。我只是想你依赖我,给我更重的筹码。”
他递过来,起身前顺手捏了下她脸颊。
“快吃吧。”
余葵咬了一口,双手捧着吐司片,瞧着他洗盘子的背影发怔。
这种感觉太自然、也太亲昵了。
她从来没跟世上任何人,产生过这样深入的情感联结和肢体交流,两人之间像是一点儿空隙也没有,他撤掉界限,毫无保留地向她敞开了自己人生的所有区间,把灵魂的触角交到她手上,给与她生杀予夺的权利。
她固然不可能伤害时景,但这种信任,叫人觉得胸口被安全感塞得鼓胀,再容纳不下其他东西。
她试探,“这算溺爱吗?”
时景背对她否认,“怎么会?溺爱没有节制、没有底线,我认为这算偏爱,是我心甘情愿的关怀和包容。”
她觉得他现在就很没节制。
余葵的心完全融化了。
她暂时遗忘了早上羞得快要钻地缝的别扭,像小蜜蜂一样勤劳积极地起身收拾餐桌,把餐具一件件递到他手边。
中岛台横在厨房正中,走动间难免肢体碰擦,时景被她扰得静不下心,没辙道:“小葵,你凌晨不是说累吗?去歇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