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讲到那对一见钟情的异国男女,草率开始与结束的婚姻,每天坐在门口等待母亲回家的小男孩。
“我那个时候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分开,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我妈从家里搬走之后,其实没有人再和我讲法语了,但我一直坚持讲,我爸没办法,还帮我请了法国家教。我当时的想法很简单,我怕我不说法语的话,她就再也不来找我了。”
顾以诚喝了一口梅子酒,甜味蔓延过舌尖,心底有苦涩无声翻涌。
年幼的他不懂哪里出了差错,只想让一切回到从前,孩童天真的头脑以为语言是他和母亲的联系,长大后逐渐理解,连血缘都不能维持一段关系。
一开始他不时会问母亲去了哪里,某次被祖母听到,对方满脸厌恶,不耐烦地打断他,说别问了,她不要你了。
顾以诚再开口时,表情轻松,“后来我懂了,无论我做什么,她都不会回来了,她太需要自由,我对于她来说是个累赘。我爸在医院工作很忙,保姆阿姨不住家,没什么人和我说话,后来我就变得不爱说话了,在学校里也没有朋友。”
文清让脑中忽然闪过一个人,当年他在剧院门口遇到过一个沉默寡言的中学生,没看清对方的脸,却记得那孩子手背上的伤疤。
“你的同学欺负过你么?”
“你是说那种校园霸凌吗……那倒没有,他们当时只是觉得我性格太古怪,不怎么和我说话。”
顾以诚冲他笑一笑,无意识晃动手中的杯子,他食指戴着枚戒指,整只手骨节分明,干净白皙,没有疤痕。
眼前俊朗出挑的年轻人的确和那个孩子没有相似之处,也不像是会被欺负的。文清让收起了古怪联想。
“有一段时间我感觉特别痛苦,但也不知道该去怪谁,好像每个人都没有错。现在回想起来,其实也不算什么吧……我出国上学之后,我爸和他医院的同事结婚了,爷爷奶奶很满意。我爸可能觉得有点对不起我?还给我买了套房子,怎么说都是我赚到了,皆大欢喜。”
“如果我爷爷奶奶知道我去参加了选秀,现在在演音乐剧,估计要气得心脏病发作,想想还挺好笑的……就算他们不承认我,肯定还是觉得丢脸,他们观念比较老旧,认为这种就是所谓的戏子。”
顾以诚自觉说得太多,把杯子里的酒喝完,“抱歉啊,哥,这些家庭琐事挺无聊的吧,我也没给别人讲过。”
他方才叙述的过程中,文清让听得很专注,脸上不时流露出一丝怜惜神情,此刻闻言轻轻摇头,“有些话还是要说出来的,会舒服一点,你想说什么都可以。”
文清让向来有种让人如沐春风的魅力,无论谁同他相处都会觉得熨帖。顾以诚知道那是他惯有的处事方式,这份体贴并不专属于自己,但人总是贪心的,想要索取更多。
顾以诚难得这样剖开自己,袒露伤口,换取一些被倾听的时刻。那些陈年疴疾没办法痊愈,只是这样一股脑倒出来,的确令他轻松了很多。
“其实也没什么了,”话题又回到了今晚刚结束的剧,“我能共情周昀,大概是因为我知道那种孤独的感觉。他发现这个世界上也许有人可以理解他,很难不对陈寂产生一种畸形的执念。”
说到这里,顾以诚顿一下,“我尽量不共情操纵别人犯罪这部分?”
语气戏谑,笑容灿烂,恍惚间又与剧中那个善于伪装的周昀重合。
文清让回以微笑,“那我可得好好看着你。”
“人不能活在过去,但也没办法丢弃,只能带着它往前走,”文清让又说,像是在评论角色,更像是说给顾以诚听,“至少前面的路是可以选择的。”
顾以诚望着那双温柔的眼睛,心中被搅动出涟漪,想,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