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时序听懂了他的意思,眼帘缓缓掀起:你是让我拿阿吟做人质?”
“这也是无奈之举......”
黄四说到一半,那抵在他颈上的剑瞬间往里刺了半分,生生擦出一道血痕。
“我宁死,也不可能利用阿吟。裴时序压着声音。
黄四捂住脖子,立即噤了声。
山前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他偏要去撞。
看来,今日该命绝于此了,黄四长长的叹一声,也不再劝。
裴时序收了剑,又看向江晚吟:“阿吟,药在我手里。”
江晚吟看了眼他手中的瓷瓶:“你要拿出来吗?”
“不。”
裴时序摇头,“只给你,所以,阿吟,你过来。”
果然,同陆缙所料如出一撤。
江晚吟缓缓阖眼:“那就不必了。”
“性命攸关,阿吟,你莫要任性。裴时序压着声音,“快过来,你身体弱,必然熬不住。
“我知道。”
江晚吟已经感觉到自己起了热,兴许再过不久,她便会干咳,然后咳血。
但这都不重要了。
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陆缙也染上了,山上的很多人都染上了,她不愿一个人苟活。
“我不要。”
她平静地道。
“你不必操心别人,这些事从头到尾都与你无关。裴时序克制住声音,看着抱着她的陆缙,语气又沉下去,“还是说,阿吟,你是故意不过来,想利用我替他们拿到解药?”
“我之前冲动时,的确想过......”江晚吟承认,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但现在不会了,有人教过我,我不应当如此,且他为了不让我犯险,宁愿自己送命。如今也好,我正好陪他一起。”
这世上有许许多多的不公,但只有死之一事最是公正,不偏不倚。
“你便如此在意他?裴时序握紧手中的瓷瓶。
“是。”
江晚吟点头。
“可你身上还佩着我送的玉......”
“你是我兄长。你这些年对我的好全记在心里,即便所有人都唾弃你,我也会为你收尸,但眼下,我怕是来不及了.....江晚吟忍着疼到麻木的手臂,声音慢慢低下去。
明明是温情的话,裴时序心口却像是被人生生攥紧捏碎。
可江晚吟怎会无缘无故出现在绥州,出现在巴山上?必是有人利用她。
你不该把阿吟卷进来。”
裴时序冷冷地扫视陆缙一眼。
“我比任何人都想她平安。”
陆缙抚着江晚吟汗湿的鬓发,那双拉弓搭箭,蕴藏无穷力量的手,此刻却无比温柔,连一根发丝都不曾弄断。
两人明明没有任何过界的举动,一举一动却毫不掩饰的亲密。
每一下,都是裴时序曾经无比珍惜又不舍得对江晚吟做的。
裴时序攥着瓷瓶的手已经用力到发白。
他抬眼望了望渐渐偏西的日头,心想,冥冥之中也许当真有天谴,这便是对他最大的惩罚吧。
一次次让他亲手伤害自己最心爱之人,一次次亲手将心爱之人推出去。
眼看着她越走越远,眼底对另一个人的眷恋越深。
比他自己身死还要痛苦万分。
裴时序深吸一口气,最后给了江晚吟一次机会:“阿吟,我从未想伤害你,你过来。”
“我不。”
江晚吟摇头。
“你不是最怕痛?这个病一旦发病会疼痛入骨,你承受不住的。裴时序扬了声音。
“那是以前。”
江晚吟轻声道。
短短四个字,却让裴时序瞬间如遭雷击,五脏六腑具被震的发疼。
明明从前连手指划破了都能掉下泪的小姑娘,现在却能如此淡定地说出这几个字。
他不敢想这几个月她到底经受了什么。
他更不敢想,她受到的伤其中有多少又是来自于他。
他从前从不后悔入上京,但此刻,看着江晚吟染血的黄衫,看着她眷恋地靠在别人怀里,悔意却如潮水般滔天而来,将他完全吞没,几近窒息。
衣衫染血,面容苍白,胸前的旧伤又在隐隐作痛,裴时序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闭了闭眼,声音带了一丝乞求:“阿吟,是我对不住你,你同谁在一起都好,我必不再强求你,你先过来,你真的会死的,!”
江晚吟缓缓阖眼,长而卷的睫毛垂下来,不再说话。
裴时序看着她一动不动的样子,心底也像被蛊虫蚕食,一点点吞噬掉血肉,痛不欲生。
他握着手中的药瓶缓缓抬手,放到火炉上,轻轻嗤笑一声:“阿吟,你当真不要么?当年你将我带进林氏时,我曾发过誓这辈子绝不会负你,你若是活不下去,那这瓶药也无用了,无用的东西不如毁了,我会让所有人替你陪葬!”
他声音淡漠,似乎真的什么都不在乎。
话音刚落,所有人目光瞬间聚到那小小的瓶身上。
疯了,当真是疯了!
气氛霎时凝到冰点。
两边正僵持之时,忽然,后面的山林里惡翠地冒出来一个人,满脸血污,被吴都护提着,隐约能看清脸上有一道刀疤。
他手中,还掉落了一个染了血的瓶子。
吴都护费力地举起:“将军,找到了!”
陆缙回头看了一眼,局势瞬间逆转。
他缓缓转身,抱着江晚吟往后退一步,声音平静又从容:“阿吟不会死,所有人都不会死。该死的人,是你一一”
“弓箭手!”
陆缙一声令下。
本就蓄势待发的弓箭兵立即列阵,齐刷刷列了三排。
瞬间,成千上万支箭从四面八方瞄准了裴时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