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下……江晚吟立即闭眼。
脑子里却炸开一道惊雷。
轰的她最后一丝困倦也立马消失。
心口狂跳,鼻尖也沁出了细密的汗。
怎么会?江晚吟试图回想睡着后的事情,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只是,陆缙还病着,她又趴在他心口,且昨晚做了那样光怪陆离的梦……江晚吟额角突突,心中浮出一个不好的猜测,该不会,是她误把梦境当成了真,趁着陆缙病着,做出了难以想象之举吧?
她有那么如狼、似虎么……江晚吟心生懊恼,她遇事总是习惯首先反思自己,心底瞬间极乱。
幸好,陆缙尚未醒,这大约是不幸中的万幸。
江晚吟迅速整理了下思绪,打算趁着他还没睁眼赶紧离开,假装无事发生。
然她一起身,几乎是瞬间,陆缙也被带醒了。
四目相对,霎时,连门边的帘子都不晃了。
沉默到死寂。
尴尬到窒息。
但陆缙反应比她快。
只片刻,便镇定下来。
他摁了摁眼眶,沉吟片刻才道:“……抱歉,我昨日病昏了,记不得发生了什么。”
随即又看向江晚吟。
落到她白里透红的脸颊上。
江晚吟顿时更加心虚。
愈发觉得这一切是她梦中所为。
毕竟,昨日陆缙都病成如此模样了,哪还有多余的气力。
便是现在,他唇色仍是浅淡。
可他们如今冷了许久,要江晚吟承认,实在太难为情,她干脆也抿了唇:“我、我也不记得了。”
陆缙沉沉地嗯一声。
两个人又陷入沉默。
不过,江晚吟是难为情的。
陆缙却是有意的。
昨晚,他自从看见了那食盒,便觉得刺目,略施小计将她留了下来。
许久没在一起,冲动使然,等陆缙后半夜醒来时,他已将人反压在了身底。
但江晚吟睡得却极沉,竟无半分察觉。
陆缙顿时火气更甚。
若是她今晚去见了裴时序,若是也被这么留下了,这么不设防的睡着,是否也会像现在这样?
夜半,又加之怒火燎原,他干脆顺势而为。
他们极有默契,梦中的江晚吟,倒比清醒时诚实不少。
到了快天明,陆缙火气散尽,听着江晚吟仿佛在做梦似的轻哼,又低笑了一声,吻了吻她蹙着的眉,将她调过来,一起相拥着睡去。
正好,看看她醒来的反应。
于是便有了江晚吟如五雷轰顶的一幕。
发觉她将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陆缙更觉好笑,脸上却不露半分端倪。
刻意沉默着,等她反应。
江晚吟哪里想到陆缙心思会深到这个地步。
沉默越久,越是如坐针毡。
不对……也不是针毡,江晚吟抿了抿唇,只想当做无事发生:“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陆缙看了眼外面已经大亮的天光,淡声应了句“好”。
江晚吟看也不敢看他,缓了缓,方直起身,同他分开,紧接着捡起散落的衣衫便快速往身上套。
陆缙也起了身。
对比他的从容,江晚吟简直算得上兵荒马乱。
穿好了衣,她又去整理发髻。
陆缙瞥了一眼,发觉她左耳上丢了一只玳瑁耳铛。
再一看,那颗闪闪的耳铛正卧在他的枕侧,大约是夜晚不小心晃掉了。
江晚吟正着急,穿好了衣服便要走,压根没注意到耳铛少了一只。
陆缙也没提,反把那耳铛往枕底一推。
江晚吟便更想不起来了。
一边系着衣带,一边匆匆往外去。
临出门,她犹不放心,回头看了眼陆缙:“你的病如何了?”
“出了汗,好多了。”
陆缙声音温沉。
江晚吟脸颊烫起来,低低嗯了一声:“你无事便好。”
说罢,便垂着头赶紧离开。
陆缙看了眼升起的日头,又看向不远处裴时序别院所在的方向,唇角牵起一丝笑。
简单沐浴一番后,他捏起那枚小小的玳瑁耳铛,也出了门去。
一路上,江晚吟从未停止过后悔。
昨晚,她明明只是想去看一眼陆缙的,完全没料到,这一眼……却待到了第二日。
且晚上,竟糊里糊涂又与他亲近了。
并且,还放了哥哥鸽子。
实在太不应当。
江晚吟一边懊恼,一边悄悄往水云间去,免得被旁人发现。
出了前院,她才发觉左耳耳铛不见了。
江晚吟摸了摸空荡荡的耳垂,只以为是落到园子里,也没折回去。
一路上皆风平浪静,然当到了披香院门前时,迎面却撞见了一个想象不到的人。
江晚吟脚步顿住。
“阿吟。”
裴时序也皱眉,他看了眼她来的方向,目光如炬,“你昨晚,没回来吗?”
对江晚吟来说,这大概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好似被捉.奸似的。
她心乱如麻,头也不敢抬,好半晌才扯出个借口:“不是!我……我只是早起,我本想看望老太太,又听闻她尚未苏醒,不便打扰,便折了回来。”
裴时序眉眼舒开,却又担心:“你自己也还病着,还下着雪,怎的如此不爱惜自己?”
生病本就是江晚吟让晴翠编的理由,面对裴时序的关怀,她愧疚更甚:“不妨事的,哥哥,这么早你怎么来了?”
“昨晚听闻你伤风,我放心不下,今早特意过来看看。怎么样,你今日如何了?”
裴时序问。
“好的差不多了。”
江晚吟垂着头,心口愈发沉甸甸的。
裴时序打量她一眼,发觉她面若桃花,气色极好,便放了心。
“你无事便好。我特意差人带了青州的特产来,你今晚有没有空?”
江晚吟心情愈加复杂。
哥哥待她越好,她越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对他们皆心怀愧疚,故而,不想伤害每一个人。
莫名,却觉得步步被逼。
事情被搅的越发一团糟。
她不想的。
看来只有她离开,她一个人走,才能免得他们兄弟相争。
如此,今晚便不该去赴宴了。
江晚吟正斟酌着如何拒绝的时候,忽然,从园内转出了一角鸦青色直缀。
是陆缙,身后,康平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
“真巧。”
陆缙停了步,目光淡淡压下去,看向裴时序。
“是挺巧。”
裴时序微笑,未料到会撞上陆缙,他回了礼,却隐隐觉出不妙。
尤其是当看到那食盒时。
果然,下一刻,陆缙眼神淡漠的越过裴时序,落到了江晚吟的身上,又示意康平将食盒递过去。
“你昨晚送来的汤,很不错。”
江晚吟眼睫一翘,发觉陆缙误会了。
那汤原是给裴时序的。
但陆缙昨晚也生了病,即便时间紧,她的确不该两手空空。
此时再解释,伤的是两个人。
于是当着裴时序的面,江晚吟只好将错就错,接了过来:“没什么,一点微薄的心意罢了。”
裴时序手心倏地攥紧,缓缓背到身后。
声音却是笑的:“哦,阿吟何时会炖汤了?我记得去年在青州时,我生了病,你自告奋勇要为我炖鲫鱼汤,结果鱼肚都不懂得剖,直接下了锅,煮出了一盆极腥的鱼汤,你还记得么?”
江晚吟略觉窘迫,含糊着道:“在家塾里学的,也只学了这一道。”
“我们阿吟,倒是长大了。”
裴时序笑,似乎完全不生气。
陆缙听着他们那些没有他的过往,神色淡淡的,似乎也没觉得挑衅。
反倒平静的张开手,将一个闪闪的物件递过去,随意地对江晚吟道:“你的耳铛,刚刚落在了我枕边。”
江晚吟呼吸顿时一窒。
裴时序眼底亦是瞬间结了冰。
刚刚?
所以,她是一整晚都同陆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