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吟虽害怕,却只敢在心里暗暗腹诽。被逼到绝境的时候,她也不敢反抗,只能一边很没骨气地咬着唇,一边默默地在心里记着数,好尽快熬过去。
数到四百八十的时候,她一不留神念出了声,赶紧又装死闭了嘴,可陆缙还是听见了,侧着耳在黑暗里盯着她的眼。
陆缙爱极了她这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明明怕的要死,却连躲都不敢躲,实在逼急了最多也只敢挠他一爪子。
他低笑了一声,抱着江晚吟的肩背笑的胸腔都在颤,暂时放过了她,揽着她的后颈靠在肩上,难得主动开了口。
“刚刚在数什么?”
“没什么。”
江晚吟吸了吸鼻尖,拒不承认,“我是在念诗。”
“念的什么诗?”
陆缙并不戳穿。
“念的……”江晚吟动了动涣散的脑子,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出一句,“南朝四百八十寺。”
陆缙了然地唔了一声,揉着她的发顶低低地夸奖道:“这种时候,你倒是挺有闲情逸致。”
江晚吟听出了调侃,却不敢反驳,只能偏过头,闷闷地哼了一声,等着女使备水。
陆缙眼角的笑意更深,托着江晚吟的后颈转过来,五指穿过她的发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仿佛顺毛似的。
转而一想,她可不是像猫么?
浑身雪白,偏偏一双眼睛活像猫眼似的,黑亮亮的。
平时十分乖巧,但眼底却藏着一分狡黠,说不定什么时候便给你挠上一爪子,抓的人血淋淋的。
抚了一会儿,陆缙打量一眼怀里人懒洋洋的样子,又想,妻妹和猫还是不同。
家养的猫被顺的痛快了,会乖乖地袒着肚皮,主动送上来让主人抚-摸。
而她呢?眉宇间却始终凝着一股散不开的愁,仿佛蒙上了一层雾气似的,罩的人看不分明。即便在这种时候,浑身也是微微蜷的,仍是没完全卸下防备。
陆缙忽然有几分好奇她从前的经历,捋着她的额发不经意地开口:“你觉得你那个三妹妹如何?”
江晚吟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起她,眼睫扑闪扑闪地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三妹妹么……除了样貌还算过得去,其他皆平平,没什么值得说的。”
过得去,平平……
她倒是自谦,自谦地过了头。
陆缙微微挑了眉:“我倒不这么觉得。”
“是吗?”
江晚吟声音很轻,“那郎君怎么看她。”
“懂礼,是个知进退的。”
陆缙道,又问,“她可曾许人家了?”
江晚吟心底骤然抓紧:“郎君为何突然这么问?”
“紧张什么?”
陆缙不紧不慢地抚着她的发,“替人问的。”
原来是替旁人。
江晚吟松了一口气,另一口气却又提不上去,犹疑着问:“替谁?”
“六郎。”
陆缙道,“你觉得如何?”
若是从江晚吟自己来看,她定然会一口回绝。
但长姐同她说过府里的事,她同陆昶的关系不错,若是贸然回绝恐会惹得陆缙怀疑,于是江晚吟思忖了片刻后,没有立刻回绝,反而学着长姐的口吻夸了一句:“六郎很是不错,一表人才,年少有为。”
“这么说,你很看好六郎?”
陆缙扯着她的一缕发,缠在指尖。
他动作很温柔,江晚吟全然没察觉到他话里的危险和警示意味,仍是点了点头:“六郎芝兰玉树,才识过人,不过三妹妹出身不显,恐怕高攀不上。”
“倘若六郎不介意出身,你意下如何?”
陆缙又道。
这便问倒江晚吟了,她年纪尚小,只知婚姻大事须由父母做主,又想,反正即便转交到了伯府,她嫡母也会回拒,于是便道:“那该去问问我母亲。”
这话听在陆缙耳朵里,却是她已然心动,只等问过母亲便要答应了。
少男少女,情窦初开,自然比他这个大了八岁的姐夫要有话说。
陆缙淡淡嗯了一声,声音极为平静,若是熟悉的人便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了。
但江晚吟完全不知。
反倒依规矩,还在细声细气地问他:“郎君觉得如何?”
“我么?”
许久后,陆缙轻笑了一声,“郎才女貌,年纪又相仿,是挺相配的。”
他虽在笑,但江晚吟却听得毛骨悚然,察觉出了一丝不对。
正巧,门外的女使备好了水,叩着门轻声地询问道:“娘子,水已经备好了,可需奴婢扶着您去沐浴?”
江晚吟自然是迫不及待,然她尚未直起身,一只手忽地从后面捞住她的腰。
“急什么?还早。”
陆缙一手握住她的腰,另一手慢条斯理地顺着她的脊背缓缓往上爬,“帮你凑个整。”
凑什么整?
凑百,还是凑千?
江晚吟瞳孔微睁,从脊背上缓缓爬上的凉意明白了过来,恐怕是后者……
恰好女使又催了一句,江晚吟仿佛见到了救星,张着唇想叫女使进来。
然而话未出口,一只大手忽然从身后绕过来,死死捂住了她的唇。
陆缙低低地威胁道:“说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