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皆不稳,仙丹上又裂了缝,宝珠封印一为掩盖身份,二为凝固丹丸裂缝,在肃霜神魂归一,仙丹之力彻底成就吉光神兽之躯后,封印便该消失,可它偏偏还在。
是她自己想留着?明明是属于痛苦的痕迹,却因内藏的过往有点滴甘美,于是宁愿从痛楚里汲取那一点甘味,因为从来得到的太少,所以更加贪恋。
延维帝君想起昔年吉光帝君与他前夫人那些荒唐事,到底忍不住皱了下眉。
肃霜全然不察,像是跌进看不见的众生幻海,一幕幕往事流水般掠过眼前。
“即便如此,还是要活下去,活着才会有好事发生。就好像……我的眼睛能看见了,腾云驾雾上天入地去哪里都行,虽然来得迟了点,已算不上头等好。但我又与盒盖重逢,还发现了眼睛和犬妖生得一模一样的少司寇。”
她忽然自嘲一笑:“那时候我做梦都在期盼,盼着犬妖与少司寇是同一个,觉得那一定是从前往后都再不会有的美妙,一下就能从天底下少见的倒霉鬼,变成天底下少见的鸿运者。”
可现在,美好在哪里?
世间吝啬给予她幸福,所有期盼的最终要以痛彻心扉的方式丢给她。想双目能见,是犬妖之死换来的;想做回吉光神兽,是盒盖消失换来的;最想珍藏最为宝贵的温暖,是所爱者弃若敝履、嗤之以鼻的失败历练。
她想起刚出生的时候,唯一的念头是疑惑自己犯了什么错,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她究竟犯了什么错?
吉灯跌落炼丹炉,临终时想着“日月有常,命运无常”,直到今天,命运依旧无常。
延维帝君深深吸了一口气:“你恨他?”
肃霜轻道:“……您觉得我是恨他?”
她转过身,慢慢走到窗边,停在延维帝君身侧,低道:“我谁也不恨,是我自己心性不够坚定。”
不期而遇,戛然而止,本就是寻常,她总是被寂寞与脆弱推动,寻着旁人带来的美好。
“您说的对,盒盖百年陪伴作数,犬妖十年陪伴也作数,我永不会忘。”
肃霜双指捏住额间宝珠,轻轻一拧,将它摘了下来,金光闪过,她的额头恢复白皙平整,像是从未有过封印。
“混沌已过,神魂归一,我已是吉光神兽,这枚封印宝珠再也用不上啦。”
她低头看着掌中宝珠,欲要交还给延维帝君,却又不舍地握紧。
“珠子我留着……留几天,行不行?”肃霜赧然地笑。
延维帝君雪白的胡须微微颤动:“自然,你爱留多久都行……为师去寻长风山神,找块山中福地,重建洞天。”
肃霜还是笑:“您再这样,我又要赖着放不开……不用什么新洞天,这一晚有您陪着,弟子心满意足。”
她浅绿的裙摆忽然似花一般绽开,轻飘飘跃上窗台。
月色如水,一颗一颗在她面颊上滑落,可是下一个瞬间,又化作星光与霞光闪烁,华美的吉光神兽现出真身,皮毛如梦似幻随风舞动,优雅的长蹄在夜空踏出灵动的步伐。神兽仰起纤长脖颈,啸声似泣如诉,一眨眼,已远在天边。
延维帝君驻足窗边,静听云中偶尔传来的神兽啸声,直到夜色散尽,晨曦微明,霞光与星光笼罩的神兽又回到窗前,化作纤瘦的浅绿身影。
“好累啊,困死我了。”
肃霜眼角还带着嫣红,睫毛湿意未干,面上的笑却已清爽无数。
*
子时前后,灰雾渐渐淡去,水德玄帝敞开小洞天大门,拢着袖子候在门前,凝神望着东边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