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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不是少君了,”吉灯提醒她,“直接唤我神女就好,这里可不是幽篁谷,叫错了给你自己找麻烦。”

灵雨勉强笑了笑:“婢子只是喊惯了。”

见吉灯坐起身,她急忙搀扶,入手只觉那双肩膀瘦如纸薄,仿佛用些力便能搓碎。

她放轻动作,细细打量吉灯的脸。

顺着她的左边耳下到右边眼下,是密密麻麻的漆黑瘴气斑点,不被瘴气遮盖的地方则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两只眼珠更是枯槁无光。

“少君……神女的瘴气斑又淡了许多,”灵雨违心地说着,“您睡了一天,脸色果然比先前好些。”

吉灯露出一抹笑:“我也觉得爽利,还做了个美梦,一定是好兆头。对了,你方才是和谁说话?”

灵雨顿了顿:“是夫人遣了女仙们来看您。”

吉灯赶紧掀开纱被:“你怎么不叫醒我?”

灵雨默默搀扶她起身走去梳妆台前,她实在不知如何与少君诉说当下的局面,纠结中,心内不由酸楚异常——明明是父母辈造的孽,恶果偏偏让无辜的少君来承担。

少君父母的婚事也曾是两族翘首期盼的好姻缘,幽昌一族的公主美艳绝伦,吉光一族的帝君器宇不凡,谁也没想到,婚前他们如胶似漆,婚后却三天两头地吵,直至夫人有了身孕,祸事却来了。

夫人风流且热情,裙下之臣多得数不清,里面有个特别不择手段的,想用下界吞火泽的魔瘴之气为她落胎,最后胎是没落掉,少君却为瘴气所染,出生后半个身体都生了瘴气斑,双目枯槁,羸弱不堪,至今连神兽之躯也幻化不了。

为着此事,吉光帝君亲自手刃狂徒,从此与夫人反目,少君也早早被他打发到幽篁谷,眼不见为净。

倘若一直在幽篁谷里与世隔绝地住着,也算顺遂,不想这些年帝君重新娶妻生子,想起幽篁谷清气浓郁,是块难得的宝地,他便有心让新生儿住进去。

帝君因着厌恶夫人,向来对少君也十分不喜,更不喜她的孱弱无能,如今有新儿在怀,便恨不得洗刷污垢一般,索性大笔一挥,将吉灯少君从吉光一族除名,她就这么被赶出了幽篁谷。

夫人以为帝君又是借少君向她发难,一开始怎样也不肯收留,直到昨日她才突然松口,把少君接进了自己的紫府洞天。

灵雨本以为日子会恢复往昔的平静,然而……

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阵曲声,吉灯奇道:“母亲请了乐伶官?是在办酒宴?”

她头一天来,还想着能和母亲多说会儿话,不想热爱各种宴会的母亲今天也不得闲。

很快,又有质朴歌声响起,从“七月流火”唱到“九月肃霜”,吉灯合目听了半晌,问:“那是什么曲子?我从没听过。”

灵雨急于找新话题似的,笑道:“那可是新奇玩意,曾经娲皇说:天有神,地也该有生灵。她以泥土仿着诸神的模样造了人出来,叫他们在地上繁衍生息,谁想凡人们不单模样像诸神,渐渐连脾性也像了,如今连词曲这些风雅物事都会了呢!婢子听说,夫人是特特请来西王母的伶官们弹奏这些凡人歌,因两样都是那有蟜氏神君喜……”

她倏地咬住嘴唇,只盼少君没有听出什么。

吉灯缓缓睁开双眼,自知事起,她的视界里就只有一团团模糊阴影,近百年来稍好些,能勉强看出个阴影轮廓,通过气息与轮廓辨别外界。

对面的阴影正是灵雨,她垂着脑袋,心事重重的模样。

吉灯低声道:“灵雨,我没事。”

原来她已察觉了?也是,少君其实出乎意料地敏锐聪明,怎可能察觉不到?灵雨竭力忍住泪。

自来了夫人的洞天,少君一直在昏睡,灵雨不知托此处的女仙们传了多少次话,想叫夫人来看看,却始终不见她,方才是女仙们被她弄烦了,才透露些许真相。

夫人最近正热烈追求天帝的妻弟,有蟜氏的成饶神君,此番设宴正是想讨他欢喜。

灵雨真想让少君别去,她哪里吃得消酒宴的喧嚣?可她不去又能去哪里呢?

吉灯苍白的嘴唇弯了弯:“你还担心我离开幽篁谷要大病一场呢,我现在倒比以前好些,可见每日修行有用。别担心,什么都会好起来的,我们走吧,别让母亲等太久。”

殿外突然传来个粗鲁的声音:“吉灯少君,您醒了没?宴席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