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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稚衣小声说完,缓缓松开他衣襟,做贼一般放轻呼吸别开头去。
迟来的热意像浪潮凶猛上涌,脸颊被烧得热烘烘的,不光热,身体里还激荡起一股奇怪的躁意,让人突然很想出去吹吹冷风。
姜稚衣以极小极小的幅度一口口慢慢呼吸着,纾解着这股躁动,感觉周围安静得仿若只有她一人的气息,悄悄扭回一些头斜眼看去——
元策还保持着俯身的姿势一动没动,撑在榻沿的手攥握成拳,手背青筋坟起,一双眼紧盯着她身后的帐纱,仿佛要在上头剜出个窟窿。
忽然噼啪一声炭盆火星炸开的轻响,像一道惊雷打在头顶,元策蓦然站起,一个闪身后撤。
两步的工夫,人已退离她床榻一丈之远。
……这怎么好像还把人亲生气了。
宝嘉阿姊的锦囊里明明说色字头上一把刀,忍字头上也一把刀,没有一个正常男子可以同时扛过两把刀,只要她亲上去,他肯定会亲回来的。
姜稚衣抬起眼,见他神情犹在梦中,不知盯着她哪里在看,犹豫着支肘撑坐起来,张了张唇。
元策眼睫随她半张的唇一动,又是半步后撤,一个转身疾步朝外走去。一把掀开帐门,正碰上打水回来的谷雨。
“沈少将军这是要去哪儿,郡主这么快就上完药了吗?”谷雨疑惑地往里看去。
元策一脚站住。
“……没,还没上呢!”姜稚衣答着谷雨,声儿却冲着那道落荒而逃般的背影。
“那奴婢也不会上伤药……”谷雨瞅了瞅又要甩手走人的元策,“害郡主的人也还没揪出来,沈少将军这一走,恐怕……”
元策闭上眼,在冷冽的寒风中晾了片刻,长长透出一口气,转身又走回了帐中。
姜稚衣冲谷雨眨了下眼以示赞赏,目光追随着元策一路往里,弯了弯唇刚要开口,却见他这回改成了背对向她,在榻尾坐下后,三下五除二地拧开了药罐。
带茧的指腹沾了清凉油润的药膏,涂抹在脚踝的肿起处,轻轻绕着圈打起转来。
下手极快,像有些不耐烦,但真正落到她脚踝又很轻,像很怕弄疼她。
娇嫩的肌肤被粗糙的茧摩擦过,姜稚衣忍不住缩了缩脚。
元策动作一顿,回过头,扫来一眼。
“痒——”
“忍着。”元策蹙眉扭过头,握着她的脚扯回去,继续上药。
姜稚衣冲着他背影轻哼了声,低低嘀咕:“得了便宜还卖乖……”
“……”
元策当没听懂,捞过一卷细布:“给你裹好伤,派人护送你回去。”
姜稚衣想跟他唱反调,一张嘴又冷静下来。
狩猎的确太过血腥,她怕她委实承受不来,再说脚都这样了,他若是出去狩猎了,她一点行动力都没,待在刚出过事的地方也害怕。
姜稚衣:“好吧,那今日这事——
”
方才回营路上,她本想将那张伪造他字迹的纸条给他看,一找却没有,回想了下,之前她好像是将纸条捏在手里的,掉入捕兽坑的时候恐怕早就飘落,被对方捡去销毁了。
纸条没了,帐子里那支箭也不见了,迷晕谷雨的,很可能是狩猎时可涂在箭矢上,以防凶猛野兽袭击的药,每顶帐子都有配备,也无特殊指向。
想来对方既然敢对她这郡主下毒手,便是确保不会留下证据,又认定她不可能将自己与阿策哥哥私会之事宣扬开去,所以只能吃个哑巴亏。
“谁做的,我心里有数。”元策答。
“你可是找到了什么别的证据?”
虽说想想也知道嫌疑最大的是谁,但此事显然并非一人可为,定还有同伙,而且与上回那些被元策打断腿的小公子们不同,这些书院里的世家公子都是将来要继承家里爵位的嫡长子,若无由头便随意动手,容易招惹麻烦。
“不需要证据。”元策撑膝起身,捻了捻指腹残留的药膏,“对外就称今日是失足落坑,其余事不必操心,回府睡一觉——”
姜稚衣望向他轻扯的嘴角,感觉帐子里凉飕飕的,无端起了一阵寒意。
元策:“醒来的时候,就都结束了。”
*
狩猎场距离玄策营不远,姜稚衣被几个玄策军的士兵护送回了城,回府后,冰敷和药膏的效用渐渐消退,脚踝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受不住疼,也顾不上去想元策到底要做什么了,请女医士验过伤,确认并无别处摔伤,便喝下安神止疼的汤药阖上了眼,临睡前嘱咐谷雨若有什么消息随时叫醒她。
这一觉睡沉,许是今日太过一波三折,姜稚衣浑梦一个接着一个,越陷越深,怎么都醒不来,一直睡到夜深,隐约被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吵醒。
她疲惫地睁开眼皮,视线从朦胧到逐渐清晰,看见寝间门边两名婢女背对着她,头碰着头在小声争执着什么。
“吵什么——”姜稚衣有气没力地问了一句。
谷雨和小满惊地一住嘴,回过头去。
“郡主醒了,”小满目光轻闪着迎上前来,“脚还疼吗?”
“能不疼吗……”姜稚衣稍稍动了下睡麻的脚,“你俩刚争什么呢?”
小满看了眼边上的谷雨,谷雨往更边上看了眼,瞥见温在小火炉上的汤药:“哦,就是刚好到了该喝汤药的时辰,奴婢们在争要不要叫醒您。”
“那你俩就没想过这一争,叫不叫我都醒了?”姜稚衣觑觑两人。
两人摸摸鼻子,上前来伺候她漱口喝汤药。
姜稚衣被扶坐起来,思绪从浑梦里抽离,想起睡前牵肠挂肚的事,立马问:“狩猎场那边有什么消息没?”
“没有。”谷雨和小满异口同声。
姜稚衣看了看答得斩钉截铁的两人,皱了皱眉,望了眼窗外漆黑的天色:“现在什么时辰了?”
“酉时。”
“戌时。”
姜稚衣:“?”()
两人神色一紧,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