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他今日方才下值,父亲将他唤去书房,将所有实情告知了他。
现在见了面,楚文昌只觉这妹妹与他原本想象中并无二般,贞静清晖,就如同暗夜中高悬在空的冷月,心中由原本的怜惜,又更生出几分可敬来,他有心想要关怀几句,却又怕惹了姑娘家的伤心事,只先话了几句家常,
“转眼不见,窈儿妹妹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
毛韵娘道了句可不是,扭头同尤妲窈说道,“文昌比你大六岁,当年尤家还未进京时,你们儿时也曾见过,只不过那会儿你还将将会走路,说来也是奇怪,文昌那时已七八岁了,他这么个见着孩子就躲的人,竟也能耐着性子给你剔螃蟹肉吃。”
说罢,舅母又引荐了跟在后头的小郎君,小郎君唤为文俊,眼瞧着不过十岁左右,接人待物却已很有模样,是舅父在军中另纳的妾室马氏所生,妾室不能上正宴,所以这次并未露面。
人到齐了,一一落座后开宴,席上诸人有说有笑,气氛很是温馨融洽,除了自家的事,文昌也时不时将话头牵引到些女儿家们觉得新鲜的事儿上,也好让尤妲窈能说几句,不至于觉得尴尬,有种润物细无声的周到。
楚丰强望着阖家欢乐的场面,一时间心有所感,“这道白玉鱼烩是阿姐最喜欢吃的,要是此刻她也在这桌上,咱们这一大家子才算是真正团圆。当年自她主动卖身养活了一家老小,我就暗暗发誓,待在军中拼杀出番功绩之日,便是我将她从那虎狼窝中赎出来之时,可未曾想后来我领了军功捧着银子去满春院,却是太迟,她当时已怀胎有孕。
她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你既托生到她腹中,便断然没有不要的道理,且与其回娘家拖累我,还不如干脆捏着鼻子嫁人,你爹好歹是个官身,人瞧着又是个老实的,以她这样的出生能入尤府做妾,算起来也是高攀。”
楚丰强眸光隐有湿润,说着说着愈发愤慨,
“我原以为这些年你们母女在尤家过得太平,现在才知你们竟遭人欺*辱至此?尤闵河他就是个孬货!骟了的狗都比他强!试问哪家的爷们在后院中似个缩头乌龟般大气都不敢出,全由那钱文秀作威作福?我也不敢指望他对你们母女二人多好,当寻常妾室对待便可,可现在看来,你们的待遇甚至都比不上使唤用的奴婢,否则那贼妇人岂敢一声不吭就对你下了蒙汗药,说扔回潭州就扔回潭州?
回想起来,他当年指天发誓求娶阿姐的模样竟都是装出来的,我们竟都被他骗了!都怪我当时昏了头,才松口让阿姐入了他尤家的门!”
这些话终究是在论长辈的长短不齐,尤妲窈虽身受其害,可也不好出言附和,只颇难为情垂了垂头,低声劝了句,“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不值当舅父为此生气伤身,现下我同舅父舅母在一处,心中不知有多欢喜……只是我实在担心姨娘,她还不知我在此处……”
毛韵娘放下玉箸,一面伸手轻拍着楚丰强的背部帮他顺气,一面对尤妲窈说道,“此时我们自有安排,你只管安心住下,其余的不用操心。现在也就是姑姐儿还需在尤家门里过活,这门亲戚我们到底还要认,否则那尤家的门槛,我光瞧上一眼都嫌脏!原还想着将家中事务收拾妥当了,便备上厚礼去尤家走一趟,可眼见尤家这般处事,若再不好好敲打一番,委实对不住这些年来你们吃的苦。”
楚文昌的眸光落在尤妲窈面颊的伤口上,也愈发觉得心气不顺,哪里能想象得到眼前这个柔柔弱弱的女子,今晨差点遭了怎样的荼毒呢?偏偏她嘴上还云淡风轻,心中定然不知有多苦,他将落在膝上的手掌攥成了拳,沉声道了句,
“尤家倒是其次,要我说,头一个不能放过的便是王家。我方才已经调派人手去彻查此事,但凡能揪出王顺良一点错处,必追究到底,让他偿报恶行!”
这些话题放在饭桌上讲,未免有些太过沉重。
楚潇潇到底不知全部内情,只以为尤妲窈不过是被下人攀污,所以王家才执意退婚,眼瞧着气氛有些沉闷,她也无意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只使尽浑身解数撒娇,软语憨言将话头调转到了别处,这才让这顿饭不至于难以下咽,气氛又重新活跃了起来。
随着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