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力握弓的五指也变得幽青。
无法言喻的恐惧从背脊爬上,帽恪之能闻到未干的鲜血味道。他迟缓地看向那把长弓。长弓本身没什么特别,和千千万万铸造的兵器没什么不同。
只有一支箭,箭矢尖端寒芒一闪而过。
帽恪之唇瓣惊惧地翕合了一下。
——久闻王朝世子风姿,猎场上射杀三位亲兄,一箭穿透额心,一箭正中脖颈,一箭高空射鹰,活活吓死他四哥。
“徐……”来人笑了一声,将唇齿间后两个字懒怠地发音,“崇礼。”
帽恪之一寸一寸地压低了腰,控制不住想要行礼,好半晌从喉口中呓出一句模糊的词句。
萧重离替他说了,拱手道:“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徐流深心情好,单手压过唇瓣,他将人哄睡了才出来,出来时浑身都是雪白栀子的清香。他突然不太在意萧重离,温和地问:“你想要一份什么大礼,说说看。”
萧重离正要开口,又听他漫不经心道:“本宫记得,扬州城有一位从小带你长大的嬷嬷,她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很乐意来王宫做客。本宫时间有限,不愿意在你身上浪费。于是将她安置在皇城中某一处,等你去找。一个时辰的时间,一个时辰后若你还没有找到她……”
“每半炷香她身上会少一片肉。”
萧重离面沉如水:“徐涧!”
“你的日子过得太好了,也太天真。”徐流深用箭尖百无聊赖地点了点地,他做这动作时还有些孩子气,“本宫许多年没有被刺杀过。”
他右脸上有一道尺寸长的血痕,还在渗血,丝丝缕缕血丝从上面冒出来,平白将冷清五官变得妖异。流血的感觉总归不好,他皱眉伸手,指尖粗鲁地压在伤口上止血。
“从你踏入皇城那一刻,就该知道,从此以后没有平静日子。不管你想要,还是不想要王位。”
徐流深微微地叹了口气,直起身。他腰部也受了伤,直起身的动作略显吃力。
“你有很多弱点。”他百无聊赖地指出,“不管是从小和你一起长大的玩伴,或者养大你的堂姐,再或者疼你如命的外祖。”
“本宫没有。”
“本宫有更重要的事情,没空理会你。”
萧重离看了他一会儿,唇边露出笑:“你也有。”
徐流深袖袍被风吹起一秒,他和萧重离四目相对,面无表情地抬手,长长箭矢横拦在中央。
“同样的错本宫多年前犯过一次。”
黎锈消失的那一日他枯坐宫门前整整三日,天边流云翻卷,从曙色熹微到寒冷深夜。他坐在那里,什么都没想,却什么都想了。
他思考徐琮狰对他说的话——“最爱者应深藏心中”。
但事实是,如果徐涧表达出对黎锈的特别,至少杀人前对方会顾忌。
“不会有第二次。”
“我曾告诉你我想要游山玩水,纵情一生。”
萧重离僭越地直视他的眼睛,笑了:“有些人留不住,殿下比我清楚。”
入夜,徐流深后背僵冷了一瞬。
“边关战争一日不结束,朝廷便要依赖江南富商白银做军饷。”萧重离拨开左胸箭尖,道,“这样看来我还能活上一阵子。
“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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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酒楼,宾客满员。
“哎让让,您几位?”
“三位?好嘞!跑堂的,领这三位爷上去。”
“靠窗的位置?哎呀,靠窗的位置不巧刚刚有人定,今日您知道,这样的好日子,能有个空座儿就不错了。”
“要不您与那位爷搭个桌,他一人来的,兴许没等到人。”
谈善:“不用,我有约。”
“你来得迟了,没赶上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