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在说话,傅施阅的目光钉在一行字母上。
林斐。
突然之间一种陌生的感觉袭来,压过隐隐作痛的头,压过喉咙的痛,这种剧烈的疼痛盖过一切的痛,他看到窗外无数个崩溃的人,看到成群结队飞来觅食白鸽,看到灿烂明亮的夕阳。
他忘记自己是如何走出那扇门,也不太记得请是什么时候坐在这条长椅上,全身的血液一寸寸凝结,冷汗湿透的衬衫紧紧贴在身上,寒风吹过,刺骨的冰冷席卷而来。
拿着棉花糖的小女孩走过他,眨着漆黑的大眼睛,“叔叔,你怎么哭了?”
傅施阅才发觉脸颊的清凉,他仰起脸,第一次遇见林斐时,那双眼睛明亮干净,生机勃勃,像是悬崖峭壁上开出的嫩叶,生命力顽强,林斐鲜艳,诱惑,可爱,慵懒,给予自己从未体会过的幸福愉悦,完全不同于后来仇恨麻木的眼神,傅施阅极力想去想他的美妙,但脑海里一帧一帧,全都是穷途末路之时林斐恨他的样子。
这场战争林斐彻底赢了。
左胸口疼的如同被病菌一口一口狠狠吞噬,仿佛心尖上的血被抽取榨干,只留下一个空壳子。
突然想起那个疯女人临死之前,双眼通红盯着他,像看着深恶痛绝的仇人,声嘶力竭地吼着——
“不会有人来爱你!你就是个神经病,永远不会有人爱你!”
“你会遭报应的!你要下地狱!”
“你得到的都会失去!你什么都不会得到!”
傅施阅从来都当成笑话,连诅咒人都诅咒的那么低俗,死也死得不冤,甚至要她不得好死,头盖骨都要做成观赏品,以供嘲弄,却没想到一语成谶。
这一刻全部应验了,他身处在活地狱之中,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林斐不会登上这趟航班,他以爱的名义化作绞绳,亲手把这个唯一爱他的人送上绞刑架。
他就是罪魁祸首。
痛楚的情绪早已超过常人负荷,但傅施阅天生的性格清醒冷漠,连崩溃大哭,暂时逃避都做不到,心脏一刀一刀的被凌迟,鲜血淋漓,真正的千刀万剐。
白秘书精致妆容哭的有些花,买来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递给他,“傅总,喝杯咖啡暖暖,名单暂时不确定,我们还有百分之一的希望。”
傅施阅纹丝不动,只是认真地问她,“生日愿望会成真吗?”
“啊?”白秘书弄不明白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傅施阅嗓音很哑,一字一顿地道:“林斐是第一个为我过生日的人,他替我许了一个愿,爱我所爱,求我所求,我现在希望他完好无损,只要他活着,我什么都可以接受,离开我……也可以。”
只要活着就好,其他什么都不敢奢求。
上天有好生之德,报应也应该报应在他身上,不能牵连无辜善良的人。
“傅总……”白秘书的眼泪落下来,何时见过傅施阅这样卑微又可怜的样子,这个男人在她的定义里是一个恐怖的存在,富有四海全毫无人性,不论亲属下属,全是他手中的工具,只有用的顺手和用不顺手,没有感情的附加。
作为用的最顺手的工具之一,她不幸得以见识真面目,再见到林斐第一次,她完全没把这个少年当一回事,以为不过是件新奇的工具,却没想到这个少年势如破竹的杀进傅施阅的心里,根深蒂固扎进去,如今又连根拔起,山崩地裂。
她哽咽着道:“我继续去和航空公司对接,会没事的。”
傅施阅站起身,捋一把散乱狼狈的头发,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你去谈收购海洋搜寻救援公司,我等不到航空公司谈完合作流程,多少钱我都愿意出。”
“我有很多钱,很多很多。”他轻轻地道,看着前方蔚蓝的海面,声音颤栗,“我一定要找到他,不能让他死在大西洋,他很怕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