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林斐从一阵汽车鸣笛声中醒来。
简单空旷的汽车旅馆, 隔音粗陋,这一声鸣笛划破漆黑夜空,如同乌鸦哭啼, 他睡眼惺忪, 床边椅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一个人,薄暮的夜空衬着高大挺拔身影, 男人的身体前倾, 手肘压在膝上,双手叠成塔尖。
浓郁夜色笼盖英挺轮廓线条, 略高的眉骨清晰冷淡,幽深的瞳仁藏在阴影里,分辨不出此时的情绪,就像是一头瞄准猎物,蓄势待发的野兽。
“醒了?”傅施阅的声音沉静温和。
林斐嗯一声,支着手臂坐起来,疲倦打个哈欠,“什么时候来的?”
“没多久。”
傅施阅站起身, 影子袭在林斐的头顶,他单手勾起椅背的风衣外套, “这里不清净,我们换家酒店, 天还早,你可以多睡会。”
林斐伸手去捞床头柜的烟和打火机, 摸了个空,傅施阅简洁地道, “别找了, 扔了。”
“我哪都不去。”林斐睨一眼他, 顺手拧开壁灯,懒洋洋躺回去。
灯光下他的睡衣松散,零散扣几颗扣子,脖颈干净修长,细腻清瘦的锁骨明畅优美,胸口削瘦平坦,许是窗户里吹来的寒风刺激,隐隐撑起微妙的弧度。
傅施阅缓缓扫过,视线停驻,压着嗓子道:“林斐。”
林斐触碰到直白入骨的目光,这种不正经的眼神太熟悉了,他拽过被子一角横在身上,若无其事地赶客,“你还要看着我睡觉吗?”
傅施阅瞧着他这副谨小慎微的模样,单手伏到床上,食指堵住那双鲜嫩可口的嘴唇,“你觉得我抛下工作,来到这里,是为看你睡觉?嗯?”
“我又没让你来。”
“小没良心。”
林斐咬一下他的指尖,毫不顾忌地回击,“老色鬼。”
傅施阅轻哧,松松碍事领带,视线描绘着他裸/露在外的皮肤,“我们只剩下三个月,我想和你享受最后的甜蜜,你别再胡闹,好不好?”
“如果到时候,你还是不肯放过我呢?”林斐对上他的眼睛,漫不经心地问。
傅施阅稍怔,因为这个问题心口发颤,比起莫名其妙的感情,他更相信科学数据,当荷尔蒙极速消退,多巴胺不再分泌,思念,情/欲,痛楚,求之不得,一切的感觉都会烟消云散,他颇为认真地回答,“我不会违背生物本能,更不会背叛天性,你大可不必担心这个问题。”
林斐笑了下,两手用力揪住领带,翻身跨坐到他身上,像是一颗稚嫩明亮的小叶子,生涩的吻一下他削薄的嘴唇。
如同点燃烟火的信子,一发不可收拾,比以往更激烈和情动,恰如寒夜里两个即将冻死的人,竭尽全力的在对方身上夺取仅存的温度,亲密无间的深刻纠缠,鼻息之间亲昵的吻,傅施阅喉结密密滚动着,哑声在他耳边问:“怎么这么热情?”
林斐不止是热情,前所未有的乖顺,两个人从床上折腾到沙发,又从沙发折腾到阳台,洗澡的时候林斐累的手指都抬不起来,还是又折腾一阵,直到最后,他
甚至分不清自己是昏过去还是睡过去的。
次日,傅施阅陪着林斐吃完早餐,司机开车送全身乏力的林斐返程,他倚着车门,环抱手臂,回味昨夜的战况,目视车辆化成一个黑点。
阳光普照,人来人往,最普通不过的一天,他以为重新获得林斐的心,怀抱满心欢喜,憧憬着下一场短暂别离后的重逢,直到很久之后,他才突然明白林斐突如其来的热情是为什么。
实习期结束的最后一天,林斐拿到由NASA发出的实习证明,按照惯例要前往加州理工进行公开学术演讲,以后申请这所学校易如反掌,但他目标明确,志不在此,所以这天他消失在众人视野里,独自出现在机场附近一条隐蔽长廊。
贺言宁比上次见面清瘦几分,原本清秀白净的脸晒成小麦色,为了让林斐无后顾之忧,他申请借调到华国在南非援建的天文台工作,两个人见面第一句,他紧张兮兮地问:“你准备好了吗?”
林斐坐在行李箱上,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你呢?”
“我今天下午的飞机。”贺言宁掏出两张票递给他。
一张飞往伦敦的机票,一张横跨大西洋的旅游渡轮票。
林斐收好票,歉疚地道:“对不起,因为我害得你背井离乡。”
“借调是一件好事,在南非我可能不到三十岁就能混到高教授的位置。”贺言宁拍拍他的肩,轻声宽慰。
林斐揉揉发酸鼻尖,“等我成功脱身,我会去探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