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2 / 2)

门外走廊传来惊天动地喧哗声,莺莺燕燕又吵又闹,集会似的,两个壮汉看向郑总,郑总铁青着脸,摆摆手,示意他们出门查看情况。

灯光靓丽的门廊挤满人,有来消费的顾客,还有浓妆艳抹的员工,几个身手矫健的保镖正在挨个查看房间,两个壮汉一拐出来,几个人猝不及防撞上视线。

得,就是这间了。

没费多少功夫放倒,一行人声势磅礴地涌进去,郑总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又惊又诧地望向傅施阅。

真的是,林斐没说谎。

傅施阅微眯起眼,林斐坐在地毯上,乌黑头发湿漉漉,水滴顺着下颚一滴一滴落在衣服上,半挽起袖子露出纤细手臂,一道七八厘米长的划痕形成刺眼的红,渗着丝丝缕缕的血,紧紧咬着薄薄嘴唇,像一只等待反扑的凶恶小兽。

空气里浓郁的酒味弥漫,傅施阅走的越近,酒味越浓,原来林斐身上的是酒,视线在伤痕上停几秒,垂下眼,遮住眼底汹涌的情绪,“先去医院。”

林斐摇摇头,一把抱住他脖子,牢牢的,咬着牙恶狠狠地说,“傅叔叔,我要先打他。”

血液的腥味比酒味更刺鼻,傅施阅深呼吸一口,轻柔的拍拍他的肩膀,“好。”

林斐松开手,从地上站起来,冷着脸看郑总,这么多人,够这个老色鬼躺几天医院了。

但傅施阅并没有如他所愿,招呼保镖围殴郑总,他睨眼肩膀的红,喉结轻微浮动,下颚绷成一条线,慢条斯理走到郑总身边,低声道了句什么。

郑总脸色蓦变,双腿打颤,原本惨白的脸这会跟鬼一样,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傅施阅捡起茶几上的雪茄剪,随手撂到地上,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我不打算揭发你,作为报酬,留一个纪念品给我。”

林斐不知道他说了什么,看郑总这表情,看来是被抓到把柄了,活他妈的该!

郑总茫然看着地上雪茄剪,小心翼翼地问,“你要什么?”

傅施阅睨了眼林斐,眼底温和几分,声音清晰平静,“你的手指,自己挑一根。”

“这不行!”郑总大口喘着气,脸涨成猪肝色,“你要什么都行,这不行!!!”

周围安静,没有任何人说话,大气都不敢出,齐刷刷地看着傅施阅。

傅施阅抱着手臂,靠在桌沿,低头笑了下,嘴角的梨涡很浅,但不会让人觉得暖,“你误会了,这不是在商量,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或者。”他停顿一下,看向郑总的手,一贯平稳的口吻,“我的人来帮你,但不止一根手指头了。”

郑总对上傅施阅的眼睛,尽管隐藏的再好,这一瞬也向像狼一样凶戾,那是一种一旦见过就不会忘记的眼神。

这是在说真的。

郑总头皮发麻,全身颤抖,在保镖走近之前,几乎是跪在地上,捡起地上的雪茄剪,颤栗的小拇指伸进去,闭上眼睛,用力裁下去!

“啊!!!”

惨烈尖

叫凄厉刺耳!

郑总痛的捂着手在地上打滚,脸颊肌肉抽搐,刺耳的叫声一声接一声,像是被活剐一样。

林斐蓦然回过神,脑袋嗡嗡的响,不知道晕自己的血,还是晕郑总的血,像处在半梦半醒之中,这和他想象的报复完全不一样……

傅施阅怎么能这么做?

“林斐,现在去医院。”

傅施阅似是觉得郑总的痛苦索然无味,目光停在林斐手臂伤痕,又挪到白净的脸上,盯着那双出神的小鹿眼看了半响,嗤笑出声,无奈地说:“放心,没事的,会送他去医院给他接回去,只是让他记住这个教训,以后不要再犯。”

林斐怔眼看着他,稍微好受一点,安慰自己,郑总能这么明目张胆,肯定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罪有应得,完全不值得同情。

私人医院清清静静,上回到林斐家的那个医生处理伤口,皮外伤不用缝针,涂了消炎药水,贴上一层薄薄纱布,也没多问怎么弄的。

病房弥漫鲜花芬芳,遮住酒味,林斐陷在柔软病床里,双手抱着枕头,短短一个小时,像做了一场噩梦。

“伤还痛吗?”傅施阅拉开床边椅子,坐下来,温柔地问。

林斐吸吸鼻子,“痛,特别痛,痛的要死。”

傅施阅弓背,倾身向前,瞧着这副可怜样,“那么痛?”

林斐点头像捣蒜,补一句,“又痛又害怕。”

“怕我?”

“嗯。”林斐伸手握住他的手,紧紧地捏着,小声说,“傅叔叔,你刚才,特别像那种杀人不眨眼的人。”

傅施阅看眼他捏的用力地手指,“你觉得我是吗?”

林斐翻过身,下巴搁在枕头,盯着他端详几秒,“不是,你是我男朋友,那个老色鬼想……你生气是正常的,只不过你有点太凶了。”

真傻。

傅施阅反手握住他的手,包裹在掌中,林斐的手并不软,少年骨骼凸起,指节泛红如同蔷薇花苞,声音低沉,一字一顿,“抱歉,我的人办事不利。”

林斐趴着,懒洋洋地像个猫晒太阳,狡黠地眨眨眼,“没关系,以后都要你来接我,不是你来接我不上车。”

傅施阅轻轻“嗯”一声。

林斐的目标达到了,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傅施阅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他的耳钉,捏下他的鼻尖,像哄小孩子似的,“无论你在什么地方,我都可以找到你。”

林斐扑哧笑出来,爬起身,凑过去在傅施阅脸上亲了下,“傅叔叔,我不信。”

这会还躺在地板上惨无人色的郑总,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保镖出门查看情况,包厢里只剩下他和林斐两个人,那个少年站直身体,不知道想些什么,慢慢撩起袖子,似乎是下定决心,端起桌上一瓶酒,临头浇下,酒瓶“啪”的落地,四分五裂,摔成碎片。

他一个眼神都没有给郑总,掂起一块锐利碎片,在手臂上比比,干脆利落划下去!

郑总永远想不明白,亦如傅施阅不会知道那一刻林斐心里在想什么。

今天的经历或许对旁人只是小小插曲,但对于林斐刻骨铭心,当真正面对权贵,弱小的毫无反击之力,

像一个蚂蚁一样被人捏在手里。

如果傅施阅没有来,他才刚开始的人生毁于一旦。

匹夫无罪,怀璧有罪,郑总不是第一个垂涎的人渣,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要如何才能杜绝这样恐怖的事情发生第二次?

那一刻,他出奇的理智,像站在上帝视角冷静凝视。

摇尾乞怜的讨好?

那可不是林斐。

他要一个从未有人得到过的心。

要的是入骨深情,要的是执迷不醒,要的是独一无二,要的是念念不忘。

要你痛我所痛,想我所想,为我臣服。

林斐的手行动不便,向赵涛请两天假,赵涛逮着一顿训斥,三天两头受伤,问他到底在外面搞什么?

再三叮嘱学习不能落下,该写的作业照样写,手臂受伤算什么?只要不是骨折,那就得支棱起来,林斐连连答应。

他毫无形象地躺在沙发上,一条腿垂着,任由阿尔法咬裤腿,边听单词,边发微信问傅施阅,今天什么时候过来照顾小甜糕。

门口钥匙咔擦扭动,脚步声从玄关越来越近,林斐面无表情,换个姿势,支着脑袋,更没个正行的躺着。

这间房子的钥匙只有两个人有。

一个是林斐,一个是汪素洁,也就是林斐口中那个女人。

汪素洁很漂亮,林斐外貌大部分遗传与她,手里提着两袋水果,看见他一愣,“我以为你去上学了,李阿姨不在,给你买点吃的放家里。”

林斐偏过脸,看向黑屏电视机,有气无力地“哦”一声。

汪素洁拿颗苹果去厨房洗了洗,放到茶几上,“怎么没去上学了?”

林斐掀起袖子,露出白白纱布,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怎么弄成这样了?”汪素洁声音拔高,惊讶地看着。

林斐拉下袖子,敷衍解释,“不小心弄的。”

“太不小心了,是在学校吗?你们学校得负责……”

“在家。”

“以后小心点。”

沉默,长久的沉默。

汪素洁抽几张纸,拿起苹果擦着水渍,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林斐也不催,懒洋洋地看着她。

“妈妈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汪素洁把苹果递给他。

林斐一动不动,展开腿,躺平在沙发上,伸手逗阿尔法,似乎完全不在意。

汪素洁早已习惯他的冷淡,收回苹果,紧紧捏在手里,“我……”

话没了声。

林斐轻轻嗤笑,单刀直入,“说吧,这次要什么?”

汪素洁不敢直视他眼底的讥诮,语速极快地说:“你渺渺妹妹的病最近不太好,需要大量输血,你能不能……”

林斐垂下眼,乌浓睫毛下看不清眼神,汪素洁摸不准他心里想什么,就在她以为林斐会拒绝的时候,听见林斐说,“我最近请假太多,只有周末有空,下周吧。”

汪素洁高高悬着的心松懈,“下周我带你去临江市,我知道对不住你,我也不愿意这样,你想要什么补偿我都买给你。”

“小甜糕,妈妈真的很感谢你帮我,你尽管提要求……”

林斐抬起眼,嘲弄地看着她,“你在我眼里和陌生人没区别,我做这些,不是因为你,你信吗?”

汪素洁

心疼地看着他,“小甜糕……”

林斐懒得搭腔,实话实说罢了。

半年前捐骨髓那次,他没有被汪素洁又哭又求打动,甚至,他有一种扭曲的报复快感,当年抛弃他走的多么决绝,如今汪素洁最爱的女儿生病了,命不久矣,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了。

他不要太开心,做梦都能笑醒的程度。

跟着汪素洁去临江市的医院,他只是想去看看什么渺渺,还是喵喵的,还能活多久,顺便给汪素洁一点希望,再让她彻底绝望,这才叫报复!

记得那天是个阴天,汪素洁去找医生,他吊儿郎当坐在医院长廊椅子上,嘴里叼着一根烟,没点燃,心里畅想着一会汪素洁的惨状,快乐的不要不要的。

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从病房里伸出来,跌跌撞撞跑过来,小心翼翼叫他哥哥。

长得挺普通的,除了眼睛大一点,没有遗传好基因,一看就像那个丑爹,林斐理都没理。

小女孩爬到椅子上,好奇地看着他,“哥哥你在吃烟吗?”

“你抽吗?”林斐很缺德,从嘴里摘下递给她。

小女孩摇摇头,大眼睛眨呀眨,“妈妈说抽烟对身体不好,不能抽烟。”

林斐冷漠白她一眼,手里把玩着那支烟,不想理会。

小女孩贴到他耳边,奶声奶气地,“哥哥,我见过你的照片,我妈说要把你的骨髓抽给我,我做过穿刺,特别痛。”

咬字都不准,穿刺说成窜次。

林斐仍旧不想理,小女孩紧张兮兮说,“真的很痛,哥哥,你快走吧,别被我妈抓住了!”

“我走了,你就死了。”林斐笑呵呵地刻薄。

小女孩兴高采烈,“我知道,死了会变成苏菲亚公主,每天生活在城堡里……”

林斐更不想理了,抱着手臂看天花板。

小女孩从口袋掏了半天,掏出两个奶糖,塞到他裤子口袋里,“哥哥别抽烟了,你走吧,一会我妈妈来了,你就走不了,糖给你在路上吃。”

可能是天生反骨,又或者是某根筋搭错了,林斐偏偏又不想走了,让他来就来,让他走就走,多没面子?

汪素洁到死都不会知道,又是转学,又是重金,又是豪礼,但林斐最后是被两颗奶糖买通的。

汪素洁来意达成,拎着奢侈皮包,整整头发,细心地交代林斐几句好好学习,注意身体。

刚拉开门把手,电梯“叮”的一声响,出来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灰色衬衫和正装裤,精练禁欲,另只手提着包装精致的点心,漫不经心地扫过她,礼貌性笑了下,侧开身进门。

方才死气沉沉的林斐像一下活过来,声音欢快地叫道:“傅叔叔,你来了!”

汪素洁回过头,林斐一头扎进男人怀里,鼻尖蹭着下颚,含情脉脉地看着,男人勾着他的腰就着拥抱姿势向前走,点心顺手搁在茶几上,“想我了?”

“想。”林斐不假思索地回答。

男人仰坐到沙发,笔直的双腿敞开,林斐自如地坐在他大腿上,胳膊搂着脖子,凑到耳边不知说什么悄悄话。

男人神情松弛,听的认真,汪素洁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和吃了苍蝇一样,压着怒火,“小斐,这是谁?”

林斐睨她一眼,理所应当,“我男朋友。”

汪素洁脸红红

白白,又气又羞,“你才十八岁,他……”

傅施阅下颚微抬,倒是冷静,低到林斐耳畔说,“我想和你妈妈谈谈。”

“谈什么?”林斐声音闷闷的。

傅施阅捏把他的下颚,温柔地哄,“好了,你别故意气她,我和她说两句话。”

林斐起身,蹲下去捞阿尔法,“我又没故意,她自己来找气受的!”

傅施阅提提衬衣衣领,朝着汪素洁颔首微笑,举止斯文绅士,“我们去外面谈谈。”

汪素洁恨不得问候他祖宗十八代,气冲冲地走出去,“啪”的摔上门,傅施阅没有坐电梯,而是走向楼梯,一步一步下台阶。

楼梯间静谧无声,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笼罩在两人身上,傅施阅回头,点了下颚,“就在这里。”

汪素洁没好气地喊,“我儿子才十八岁,你有没有人性?!”

那东西,傅施阅的确没有,双手抱肩,直视汪素洁,仿佛谈论天气一样随意语气,“临江市第三医院血液内科17床,早上输了三瓶白蛋白,你不用回去照顾你女儿?嗯?”

汪素洁脸色骤变,见鬼了一样,“你怎么知道?”

傅施阅嗤笑,“我知道林斐的一切事情。”

“你想干什么?!”汪素洁色厉内荏。

傅施阅抬起紧绷的下颚线,风轻云淡,“林斐第一次捐献骨髓未满十八岁,法律明文禁止,你是怎么和医院协商改的年龄?”

大太阳下面,汪素洁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强撑着底气,“你威胁我?”

傅施阅视线停在她脸上,一字一顿道,“如果你再来找他,我会去找你女儿。”

“这才叫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