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再多看几眼,冷不丁听见一声呵斥,“二少奶奶,既成了我们厉府的人,要守规矩!”
厉府接人的嬷嬷听说是京城里大户人家来的教导嬷嬷,年少时随着主母一同入了厉府,她手底下就没有不听话的人。
光听声音蒲遥就能想象嬷嬷一定在板着脸,一双眼睛光盯着人都能让人倍感压力。
蒲遥连忙放下帘子,把红盖头也盖上。
不一会儿轿子停了。
周围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片刻,有喜婆子掀开帘子,笑着喊:“新娘子下轿了,去堂屋前要跨九十九道门槛,这都是要您自己走。”
“九十九道门槛,寓意长长久久——”
银铃似的嗓音长喊一声,有人来扶他下轿子。
蒲遥不懂这些规矩,按照人设也是不太懂的,没有人教过他就稀里糊涂上了花轿,盖头一罩,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别人叫做什么就做什么。
又听见一道年轻男人的声音:“二少奶奶,先跨火盆,去去邪祟之气。”
整个厉府一进来就冷飕飕的,蒲遥心想要真有什么邪祟的话,厉府应该最多。
“二少奶奶,小的扶您。”
说话的是周正,他是厉府的家生子,他爹是厉府的大管家,如今他也着手掌管一些府内事务,府里的丫鬟婆子们有时候打趣喊“周小管家”。
新人进门跨火盆这一道是祛除邪祟、晦气,也是婆家的下马威。
滚烫烫的火盆放在那儿,新娘子穿着沉甸甸的喜服,盖着红盖头,没踩好可能会被火舌烫到,虽出不了什么的大事,但也会吓着娇滴滴的新人,以此让人有所畏惧,以后在这宅院里更好调.教。
好点的婆家会有人扶着新人跨火盆。
这位蒲氏,
是个戏子,更是个男人。
出身低贱,周正听他爹说当时他跟在主母身边见着的人,在唱堂会,脸色涂得红白,看不清实际相貌,一双眼睛像狐狸似的往各大老爷身上瞄,瞧着是想挑个金主捧着,若是来了运气还能混个小妾当当这辈子也算衣食无忧了。
主母拧着眉头,实在没想到是这样的人,当即把他的生平事无巨细的调查干净,生怕这小狐狸精带了什么脏病来他们厉府。
如果不是她宝贝儿子和他是八字相合,这样的人看上一样都嫌脏。
但好在这男人在外边没有什么不二不四的相好,不过品行倒是不怎么样,如此查了清楚,只着手尽快办事,到时候他儿子渡过了这道坎了,这小狐狸精人在他们厉府,还不好拿捏?
如今大清朝倒了,但是玩男倌的风气倒是从贵族阶层向下流行起来,许多有钱人家会养一两个戏子,有的老爷从前也不好这一口,但是贵族的癖好是风潮,也赶了几回时髦。
周正有些厌恶这样的风气,也对唱戏的很有偏见,他思想是当下年轻人的思想,小时候跟在四少爷读过几年书,两人虽是主仆,但是关系挺好,四少爷在外留学,每年都会寄几封家书,有时候还会给他一封信,谈些留学时的趣事。
两人志同道合,只觉得大好男儿定当有所作为,成天在戏班子里给人卖唱像什么话?有手有脚有力气的男人拉个车都比这样体面。
如今呢,最厌恶的男人种类竟然进了他们厉府的门。
本来该依照恶趣味刁难一二的,但人突然从轿子里出来,只觉得满眼的红色晃得人眼花。
什么样貌都没瞧见,但断不是他爹说得那样妖里妖气。
站得不似上军校的二少爷那样板直。
却别有一番风骨。
他的身形偏瘦,肢体十分纤细,骨体像个衣架子似的,把直筒一般的喜服都穿得十分好看。
红盖头盖着,想来是看不见前面,雪白的手腕子从袖中露出,一段羊脂玉一般雪白细瘦的腕子刹那间能晃得人眼花。
他的手指纤细修长,根根似美玉,粉白的手心竟然有一颗艳丽得如同血滴子般的朱砂。
光是瞧着这只手,只觉得艳得要命。
鬼使神差的多了一句嘴:“小的扶您。”
忍不住想端详一下他手心里漂亮的血滴子。
二少奶奶听见了他的声音,红盖头盖住的脸朝他这边转了一下,那漂亮的手也略微过来了些。
脑子还没想明白就扶住了他。
好香。
难以描述的香气,轻轻浅浅的,不浓烈,不仔细闻也闻不到,像是某种不知名的花香或者果香,也不是,只觉得闻着是有一股子甜意。
小周管家作为府里的下人,是不能碰新来的少奶奶身上任何地方的,只能虚虚的扶住袖子的边缘,带着他跨过了火盆。
一路上没见到大少爷的身影,因此全由小周管家引路。
大少爷本该代替病入膏
肓的二弟在门口接人的,但他惯来冷漠死板,说只代替拜堂就只是拜堂,能让他从门口开始迎接的人还没出现过,不知道将来自己娶妻是不是也是这样冷冰冰的模样。
蒲遥虽然盖着红盖头,但是府里的下人还挺热心的,一路上事无巨细的提醒,哪里的路不平、哪个门槛高了都会提醒一句,因此走得很顺利。
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亮堂堂的,终于人多热闹起来了。
【宿主到堂屋了,待会要拜堂】
堂屋很是宽敞,点着几十根红蜡烛,盖着红盖头都能感觉到明亮。
他身边换成了喜婆子和不苟言笑的嬷嬷,引着他向前。
周围有些嘈杂,厉家族里有脸面的贵客都来了,都来祝贺。
但没听见什么快乐的欢笑,即使嘈杂,也没有一丝欢快的氛围,唯有喜娘银铃似的笑着,说些吉祥话。
他在堂前站了好一会儿,才听见有人说:“大少爷来了!()”
周围的声音终于大了些,走近时,蒲遥从盖头下能看见一双男人的脚,挺大的,穿着黑色的布鞋。
奇怪的是他没有穿喜服,一身黑褂子,只侧挂了朵大红花。
手里拿着一根玉如意,冷冰冰的朝蒲遥递了过来。
喜婆子银铃似的笑了起来:“哎呦拜堂喽!?[()]?『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一般拜堂的时候新人会牵手,但是这新郎官拿着个如意冷冰冰的递过来,显然是不怎么想碰他。
看起来是迫于父母之命结的婚。
太好了,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和男人相处呢,虽然结了个婚,但是看起来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以后的日子还不需要和对方亲近。
这个世界应该没什么大危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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