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风起青萍(二十)
“共死?什么意思。”天权警惕问:“你想做什么?”
神农说:“这就不是你一个阴阳家的外人该操心的事了。”
天权:“呵。”能在赵国修为压他一等,让他吃瘪的,也就只有神农了。
宗政璇仿佛预料到什么,她抬起头,眼中的泪还没落尽,茫然又悲伤地看向他。
神农对小公主可比对天权耐心多了,他温柔一笑,安慰道:“离开这里吧,去找你的父王母后。”
宗政璇颤着声问:“我也是宗政一族的人,我能帮忙做些什么吗?”
神农:“你好好活着就行了,以后【扶桑】不在,还需要你来告知后人它长什么样。因为只有你最了解它,你是在扶桑树下长大的小孩。”
宗政璇哽咽点头:“嗯,好。”
天权一直被神农怼,积怒于心,没忍住开口说风凉话,弯唇嘲笑。
“两位现在讲生离死别,是不是为时过早?【扶桑】的杀机,我怎么感觉别说皇宫,就连鹊都内外都活不了一个人呢。”
宗政璇和方玉泉都被他这一番话吓到了。
神农阴嗖嗖:“他们活不了,你就活得了了吗?”
天权听出老头语气里的警告,嗤笑一声,闭嘴,也不在说实话了。
方玉泉脸上的血色全无,但凡是个术士,都对神器的杀机有概念。
之前云歌的【九阙政变】,死伤便过千万。
【社稷】一出,万箭齐发,尸骨成山。
今晚【扶桑】的威力,甚至远在【九阙】之上。
他不敢想,杀机【日升】现世后,鹊都会变成什么样,或许这座生命之城,顷刻就要被夷为平地。可当着宗政璇的面,他没有把这些说出来来,沉默着咽下所有恐惧。
“我先送你们出去。”
神农开口。
他一掌击在青石门上,“轰隆隆”,瞬间,巨大青石门缓缓打开一条缝。冰冷的夜风,穿过缝隙,带来外界无数的哭泣声。
宗政璇想走,可是她现在太虚弱了,骨骼随时都要散架。方玉泉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搀扶着白发苍苍的她。
少男少女互相扶持着,离开此处。
神农偏头:“天权你不走吗。”
天权几乎都要被逗笑了。
“禁地里面外面有区别吗。”天权挑眉反问说:“你骗这两个半吊子也就算了,用不着骗我。我知道神器杀机是个什么情况。”
“扶桑的杀机若真现世,就这么一扇门拦得住什么?不过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
神农:“晚点死也好啊,也多活了一段时间嘛。”
天权:“有意思?”
神农:“很有意思,活着本身就是一件有意思的事。”
他们的对话,是用术法传达的,方玉泉和宗政璇听不见。
方玉泉在离开禁地
欢和你们阴阳家的人接触。因为六州弱肉强食的风气,就是你们带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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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农:“你要和我谈自然?”
“……”
天权不知道今晚第几次被神农怼得哑口无言。
自取其辱的天权默默偏头,不想和这个老头聊了。
越往扶桑禁地走,二人能感受到的威迫感就越强。
天权:“我开始相信,它是天下排行前十的神器了。”
神农半开玩笑:“天权星使,看来我们要成为历史的见证者了。”
天权冷嘲热讽:“你们赵国的神农院可真厉害啊。还从来没有前十的神器,杀机被触发过呢。”
神农点头。
“怪就怪扶桑太特别了吧。”
它和椿是排行榜上,唯二有自己意识,能做自己“主人”的神器。
神农:“不过,你生气什么,你另一个身份是魏留侯。前脚云歌刚沦陷,现在鹊都又出事,你身为双璧贵族,你该开心才是。”
天权翻白眼:“嗯,我到黄泉之下替秦国开心。”
他最开始选择留下时,还抱有一丝侥幸,觉得能活出去。
可神农出来,几番话,彻底抹灭了他的希望。
【扶桑】的杀机,鹊都谁能躲过呢?
——别说毁一城,就算是毁一国,都不在话下。
扶桑倒地后,花叶散尽。枝被砍、根被缠,依旧还在顽抗。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在它愤怒的低鸣里,天地间骤然卷起罡风,把地上如雪的落花纷纷吹起。
一场白色风暴,呼啸直冲向施溪。
施溪刚刚用剑时,已经动用了身体将近九成的力量,面对这场风暴只能紧咬牙,节节退后。他预想过对战扶桑,一定会损失惨重,所以毫不意外此时的狼狈。
地上已经没有一处可以站脚的地方了,施溪忍痛喘气,跃身退到了凤凰台上。
白色烟雾重新化人,他脸色苍白,闷哼一声,半跪下来。
喉咙里源源不断涌出鲜血,施溪想用手去擦干净的嘴角,可抬起手臂,却发现自己的手也血肉模糊。
他脸上身上,找不到一处好肉,遍体鳞伤。一道长长的口子,甚至从他的眼下刮到了下巴。左半边脸皮开肉绽,全都是在和扶桑的枝对抗时,被刮出的血痕。
他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都在痛,可他只觉得疲惫。
施溪有点头晕,手掌撑地,想站起来。
突然,他的摸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
施溪愣住,睁开眼,环顾在凤凰台,发现了好几条连着石桩的荆棘长链。
荆棘长链……
这里不是农家弟子用来闭关破阶的地方吗?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
……比起一个修行之所,这里倒更像是行刑的地方。
“咚”,他
() 农走到了凤凰台的另一侧,低头下看,望着垂死挣扎的扶桑,神情无悲无喜。
神农许久后开口。
“你救扶桑,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赵国百姓吧。”
施溪有些烦躁:“问这些做什么。”
神农道:“你很聪明,见到扶桑的第一眼,就想出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喂饱扶桑,它就不需要再从赵国的土地上汲取生命力了,也就能救下无数人。”
神农:“二十年来,神农院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你脚下的凤凰台,那里曾经是农家弟子修行的圣地,可近些年,早就变成了弟子自愿献祭的地方。”
施溪一下子抬头,错愕看向他,重复:“献祭?”
神农点头。“嗯。”
“木棘穿骨,自废修为。”神农说:“用自己的术力,来喂养扶桑。”
荆棘长链上新的、旧的血迹交错。
施溪震惊到说不出话,最后声音都有些干涩:“那为什么不杀了扶桑。”
神农:“扶桑死后,赵国的五行就会彻底失衡。作物无法生长,环境一年比一年恶劣,若干年后,只会出现比现在更严重更惨烈的荒年。”
“所以,无解的是吗。”施溪。
神农:“是啊,无解。只能拖着它不死,其实我今晚已经做出来一个决定了,只不过宗政时回京,扰乱了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