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2 / 2)

金玉难养 杳杳一言 11234 字 5个月前

林羡玉问起敛息丹如何服用,兰殊告诉他:“只需服用一颗,三日后便可醒来。”

见林羡玉神色愁闷,兰殊问:“殿下担心这药不起作用吗?我敢拿性命向殿下担保。”

“不是。”

“这药没解殿下的燃眉之急?”

“我的燃眉之急是赫连洲,我担心他不能劝降斡楚。”

兰殊半晌才反应过来林羡玉口中的“赫连洲”就是传闻中战无不胜的怀陵王,他心中微微纳罕,不禁问:“王爷已经知道您的身份了?”

林羡玉点头。

“他为何替您隐瞒?您手中有他想要的东西?”

“没有。”

“那是为什么?我所知道的怀陵王是个极具威严,不可侵犯的天生将领,听说他军纪严明,对待下属和身边的人都十分严苛,我还以为殿下在王府中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林羡玉立即反驳:“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所有的传闻都是太子恶意丑化抹黑他的。你没有去过西帐营,你不知道那里的将士有多崇拜他,你没有看过他和将士们一起训练,和将士们吃一样的肉汤和粟饼。你也没有去过怀陵王府,你不知道他的府邸很多年都没有修缮,门匾的彩漆是斑驳的,回廊的石阶也坏了,因为他把薪俸都拿去赈济灾民了,他所有的事都亲力亲为。我在他的后院里种祁国的小白菜和黄瓜,他也不生气,还帮我播种翻土,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为什么整个北境都没有人能帮帮他……”

兰殊听得怔然。

羡玉说着说着就哽咽了,低着头说:“我很想他,他去了绛州,一去就是半个月,往后能和他朝夕相处的日子就越来越少了。我不想吃敛息丹,不想吃,他答应了要风风光光地送我回去,我不想眼睛一闭,再睁开时就天各一方……”()

阿南呆呆地望着林羡玉,心中的迷雾慢慢淡去,他好像明白昨日萧总管话中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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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想念吗?

兰殊同样动容,良久之后,他缓缓开口:“殿下,若要劝降斡楚,除了突破耶律骐,您还可以让王爷从边境的百姓身上入手。”

林羡玉抬起头,眨了眨泪眼。

“斡楚虽然想攻占北境的土地,但民间的往来从来没有中断过,北境和斡楚一直保持着通商和通婚,因为北境的帛、布、蜜、蜡是斡楚的百姓生活中最需要的,而斡楚的貂鼠、驼肉和胶鱼,品相和口味也比北境出产的好很多,在边界线附近生活的斡楚百姓加起来有上万人,他们都以互市为生,这不是一个小数目。”

兰殊望向林羡玉,“若能让他们意识到,北境能让他们过上更好的日子,让他们不再恐惧北境的军队,这也许能成为战局的转机。”

林羡玉倏然起身,把阿南吓了一跳,立即跟着站了起来。

“兰先生,我听明白了。”

林羡玉难以置信地望着兰殊,“我以为……你说你不再插手这件事。”

“这是为了百姓,我无愧于心。”

“谢谢你,兰先生。”

兰殊朝他笑了笑,又望向阿南,轻声说:“原以为此生一眼望到头了,没想到还能结识殿下,还有阿南,是我的幸运。”

林羡玉离开兰殊的营帐,一回到王府就说:“我要修书一封,送到绛——”

“不,”他停下脚步,对萧总管说:“我要去一趟绛州。”

萧总管和阿南同时惊愕道:“什么?”

“我要去一趟绛州,我想知道边境的百姓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

萧总管肯定是不同意的,可禁不住林羡玉的撒娇纠缠,林羡玉抱着他的胳膊从天亮求到天黑,嘴巴都说干了,萧总管最后只能勉强同意。

恰好乌力罕还没出发回西帐营,萧总管瞧见他的身影,如天降甘霖一般,立即去求他:“小乌将军,你能不能护送殿下去绛州?”

“不可能。”乌力罕当即拒绝。

“从都城到绛州有一千多里,马车要走三四天,老奴实在是不放心啊。”

乌力罕皱眉怒道:“他就不能安分一点?”

“我是去帮王爷的!”林羡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对着乌力罕说。

乌力罕很是不屑,“你能帮王爷什么?”

林羡玉不想和他做口舌之争,也知道自己孤身前往绛州实在危险,于是能屈能伸,主动让步,说:“麻烦乌将军不计前嫌,帮我这一次。”

乌力罕愣住,看陌生人似地看了一眼林羡玉,板着脸背过身去,就在林羡玉不抱希望的时候,乌力罕说

() :“明早辰时一刻出发。”

林羡玉瞪大眼睛。

“马车每天只停一次,王爷不在,哭了可没人搭理你。”乌力罕说罢就扬长而去。

林羡玉茫然望向萧总管,总管笑了笑:“他这就是答应了。”

有乌力罕护送,林羡玉悬着的心终于安定下来,他回到后院和阿南一起收拾行囊,还不忘叮嘱萧总管:“总管记得每天帮我的菜园子浇水,还有我的小兔,麻烦总管帮我照顾好他们。”

萧总管一边答应,一边帮他准备四天的干粮,马车后面装得满满当当。

林羡玉握着萧总管的手,不舍道:“总管你也照顾好自己,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萧总管很是感动,差点儿老泪纵横,点头道:“好,老奴在家里等着你们回来。”

第二天日光微熹,林羡玉还没睡醒,就昏昏沉沉地上了路。

他一进马车就继续昏睡,阿南缩在他身边,很快也睡着了。半路上乌力罕撩开帷帘,往里面看了眼,冷嗤一声:“真是又懒又弱的祁国人。”

饶是林羡玉已经过了将近三个月的北境生活,习惯了风沙和尘土,然而再次经历马车的长途颠簸,还是让他腰酸背痛,叫苦不迭。

阿南想帮他揉腰,但也使不出什么力气。

林羡玉委屈地想:等过两天见了赫连洲,一定要他好好帮我揉一揉。

快到绛州时,马车上了山,原本正沿着山路飞驰着,却陡然停了下来,差点把马车里的林羡玉甩了出去,他的肩膀撞在门框上,刚想掀开帘子怒斥乌力罕,却看到一个老人倒在路上。

还有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无措地站在一旁。

乌力罕冲上去,把老人扶了起来。

林羡玉也顾不上疼痛了,立即下了马车。

老人看上去已经到了古稀之年,穿着灰麻短褂,胳膊和腿都瘦弱得像截枯木,他大概是被马车吓到了,仰头倒下,扁担上的风干青鼠肉散了一地。

乌力罕检查了老人的胳膊和腿,倒是没有擦伤。

“您带着这些是要去哪里?”林羡玉问。

老人有气无力地说:“去……去绛州的官榷。”

“这是哪里?”林羡玉问乌力罕。

乌力罕说:“是绛州和斡楚之间一个专门用来交易的市场,但不是这条路,老人家,你怎么走到这条山路上来了?”

“去官榷的正路要过两重衙门,交两次税金,我这一扁担的青鼠肉最多卖一两银子,交完税金就不剩多少了,只能绕过正路,走山路。”

老人看清乌力罕和林羡玉的装束,忽然起身跪下,惶恐不安道:“小人这就走,还请官大人不要罚小人。”

林羡玉连忙将他扶起来,说:“我不是官大人,我是北境怀陵王的王妃。老人家,我们正好要去绛州,不如坐我们的马车一同前往。”

乌力罕诧异地望向林羡玉。

老人原本不敢,但拗不过林羡玉的请求,最后便抱着他的小孙子,瑟瑟发抖地坐在驭夫身边,一同前往绛州。

赫连洲和绛州知府商讨了一早上,将兵力的部署方案确定下来。纳雷过来汇报耶律骐的最新情况,赫连洲掀开帘子,边走边听。

“耶律骐又派了一只几百人的小队绕过鹿山朝我们的方向行进而来,大概是想打探此次西帐营调了多少军马,不过幸好王爷您有先见之明,事先安排了人——”

纳雷说着说着发现赫连洲心不在焉。

“王爷,您怎么了?”

赫连洲看了一眼腰间挂着的小金葫芦,正要说话,忽然听见纳雷一声惊呼:“那是王妃吗?”

赫连洲一转头,看见一个穿着蓝色长袍,身上带着明闪闪宝石的人从马车里探出身子,几乎把整片灰蒙蒙的军营都照亮了。

不是林羡玉,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