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能看清各处的东西,却看不清细节。
热闹了一天,乍然冷情下来,何况还有新婚的丈夫。
明窈手脚颇有些无处安放,慢吞吞地坐下,她紧张地交握双手,然不到片刻,就觉头顶一暗。
狄霄在她面前,向来自带不可侵犯光环,可不知怎的,这一刻,明窈不觉害怕了,甚至还能左右看看,复转回目光。
“……夫君。”她轻唤道。
狄霄的眸子倏地暗了。
旧日只闻洞房花烛之喜,真轮到了自己身上,明窈才晓得欢喜之外的苦衷。
……
第二日,流水席仍在继续,人们早早起来,收拾好毡帐,又将负责的牛羊马饲喂好,便三三两两结伴去了席面上。
时辰已经不早了,狄霄的毡帐里还没有动静。
人们不约而同地避开毡帐,对视一眼,不禁捂嘴偷笑。
正如族人们猜测那般,毡帐内,狄霄起了有两个时辰了,按照平时的习惯,他已在草原上绕了几圈。
而现在,他只坐在圆桌旁,手里把玩着开裂的桂圆,目光虚虚散散的,不时向屏风后面看一眼。
等了不知多久,忽闻一声细碎的哼声。
狄霄猛地起身,将桂圆直接拍在桌上,然后大步绕去后面。
一夜颠鸾,明窈只觉得哪哪都不舒服,稍稍动一下指尖,都能引得手腕痉挛。
不等她接受现实,就听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没几息,狄霄已经到了床前:“……还好吗?”
难为狄霄能说出问候的话,明窈惊大过羞,下意识地应了一句:“好。”
可随着她手臂从被子里话落,入目所及,尽是狼狈又骇人的痕迹,轻重不一。
“?”明窈愣了,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用手指在大片的淤青上戳了戳,不疼,但有些怪怪的麻。
余光一扫,另一只胳膊上的痕迹同样不少。
狄霄也看见了她身上的青紫,目光一凝,刚想问什么,又不知想到哪里,脚步一顿,眸子瞬间凌厉。
背光之处,只见他的耳朵动了动,悄无声息的,耳尖多了一点异色,幸而有阴影遮挡,才没叫明窈看出异样。
一时沉默。
就在明窈想说点什么打破死寂的时候,账外忽而传来几声含糊的声音。
是大越话,透着年迈和固执。
明窈第一时间听出是谁,原本轻快的心情蒙上一层阴影。
而账外的人还在喧哗着,门口有念桃和青杏守着,老嬷嬷们的说教也有了对象。
“公主新婚,第二日该由我等服侍,你们起开,让我们进去……就算皇上皇后娘娘不在,皇家尊严不可失。”
话越来越难听,明窈小半张脸都藏在被子里。
她眼睑不安地颤了颤,偷偷看了狄霄一眼,不报什么希望地说:“不想让他们进来……”
然而,狄霄连问也没问,转身走出毡帐。
只听外面一阵争执,间或夹杂着男人沉闷而又艰坚决的“不”,没过多久,狄霄独身回来。
“都走了。”他说,“以后也不会来。”
至少在拔都儿部,狄霄的承诺绝无违背的可能,明窈甚至不合时宜地想到——
也不知经此一闹,那几个嬷嬷还有没有在拔都儿部待下去的可能。
婚后整整三日,明窈都没有走出过毡帐。
倒不是狄霄不节制,哪怕他真有什么想法,看见那一身青青紫紫的手印指印,也只能望而却步。
陪嫁的医官看过,直言并无大碍,只是公主皮肤娇嫩,过些日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