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扬起了嘴角:“我还能输了不成?母妃关心的应当是我在众人面前自请封王后父皇的反应罢。”
“殿下慧眼如炬。”
侍卫觉得话有不妥,而后又补了一句:“但您与静妃娘娘已有小半年未曾相见,娘娘时常同小人道些惦记挂念您的话,想必她也是将殿下您一直放在心上的。”
钟曦闻言轻笑了一声,目光遥遥望向了远处暮色中的连绵峻岭,右手提着扇柄转了几圈:“我方前在群臣百官眼前一举折桂,让父皇长足了面子,而后又当众表明了归隐游历之心,他老人家即使不愿让我离京,但在众人面前又不好推诿,便只好暂且应了下来。”
“他对我母妃有愧,这些年始终怀疑我不是他的种,自然不可能把这大宛江山安心托付到我手中,倒不如依照母妃所言,退一步静观其变,待这鹬蚌相争过后再作万全打算。”
侍卫沉吟了片刻,问道:“鹬蚌相争?”
“殿下说得可是四殿下同……十三殿下?”
他负手望着消失在天尽处的乌鹊,微笑道:“非也,我说的是张鄜与乔敦——不过,其实倒也也没什么不同。”
“我这一去,那野心勃勃的老四必然以为东宫之位已是他囊中之物,他看不上钟琼和钟珏这两个草包,但却对近日里风头愈盛的小十三起了忌惮之心,往后定然会将矛头对准他一人。”
“乔敦与张鄜更是积怨深久,若他有幸听见市井上那些关于丞相与十三皇子的传闻,定会认为张鄜要效仿伊尹、霍光之流,扶持幼主以摄政天下,日后说不定倒能替我们除掉这一眼中钉。”
“这些日子张鄜似乎已然循着桂州江左一脉顺势抓住了乔家的把柄,过几日便要把那姓乔的太守押至上京来审问,届时抵不住能从他嘴里撬出什么东西来。”
钟曦“唰”地一声展开手中折扇,眼底确是一片冰凉的笑意:“想必今后有一场好戏看了——”
侍卫低声应道,随即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怎么?”
“方才我来时,正好看见丞相与十三殿下共乘一骑,顺着官道往上京方向疾驰而去。”
钟曦在听见“共乘一骑”时眉心忽地一跳,眼中方才那点微凉的笑意也渐渐淡去了。
他平时里总是笑着,眼是弯的,嘴是扬的,这会儿面无表情的时候,身上那些玩世不恭的浮躁劲儿就沉了下来,一双凤眸泛着冷意。
侍卫见他面色不虞,斟酌着开口道:“先前张鄜似乎对这十三殿下的态度不冷不热的,不知从何时起,两个人便越走越近了,想必是当真上了心。”
“有十三殿下作‘饵’,想必张鄜体中之蛊便能发作得早一些,殿下您也能早日除去心头大患。”
良久,钟曦才抬起头,定定地望着那青天中的那轮无暇的圆月,自嘲地笑了一声:
“但愿如此吧。”
他对着月色轻声叹着:“不知道小十三身上的伤如何了。”
“殿下您对十三殿下似乎也甚是关心。”
“是啊,小十三可招人稀罕了。”
钟曦摸了摸下巴,眼中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他可喜欢生气了,稍微一逗浑身上下的毛就劈里啪啦地炸了开,有什么心情都表现在脸上,这么有趣的人儿,宫中可再难寻见了。”
“他一生气,脸颊上的肉便会鼓起来,让人忍不住想上手捏上一番。每回我心情不好的时候,看见小十三那忍气吞声的模样,我就非常之快活。”
“只可惜小十三眼光太差,看上谁不行,偏偏看上了张鄜,唉……小十三啊小十三,日后你便自求多福罢——”
……
是夜,太医署中确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太医徐崇栖本正同家人于府中后苑乘凉赏月,剥蟹对酒,就在这难得的惬意时分,府中门僮忽然来了急报,说是丞相有令,当下便要召他入宫。
他叹了口气,于是只得简单收拾了一下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