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十四岁背着斩鲲,离开春秋谷,一脚踏进风云乱世起,一切便已经回不了头了。
这天清晨,细雨濛濛,她只身去了后山陵墓,拜祭师公与诸位师祖。
历代春秋谷门人皆埋葬于此,她打算为大师伯也在陵墓立一衣冠冢。纵使他的骨灰早已洒进江河湖海,浪迹天涯,无拘无束,她还是希望,春秋谷永远都是他的家。
然而在那一排又一排规整的墓碑中,她意外发现了一座新坟,石碑上空荡荡一片,没有刻字。
这是谁的墓碑?莫非是其余人为大师伯立的衣冠冢?或者......谷中还有谁又去世了吗?
一股不祥的预感若隐若现笼罩在她心头,祭扫过后,她匆匆返回谷中。
大师伯的酒窖、二师伯的观星楼、三师伯的小院、四师伯的药庐、六师叔的书斋、小师叔公的闭关室......她在各个屋中寻找一切可疑的蛛丝马迹,可是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最终,她站在了师公秦碧箫生前的居所前。
自师公过世后,这间房便被小师叔公上了锁,一切的回忆都被他埋葬于过往,似乎连提起的勇气都没有。
她用铁丝捅开了锁眼,犹豫片刻,慢慢推开了房门。
对于师公秦碧箫,裴昀可以说是了解,也可以说是不了解,在她所有的印象里,她的师公艳若桃李,冷若冰霜,乖张孤僻,爱恨决绝,如一团冰山下的火焰,最终归于寂灭。但这样一个传奇女子,她究竟有过怎样的人生,怎样的过往,究竟为何会生得这般古怪性情,对此她却又是一无所知。
这间卧房如秦碧箫其人一般,布置得华美却又冰冷,斯人已逝,一切都被白布覆盖,留下一层厚厚的灰烬。
裴昀寻了一圈,最终在紫檀木床下找到了一处暗格,暗格没有机关,打开之后,只见里面孤零零躺着一幅卷轴。
那卷轴是一副画,纸面已老旧泛黄,画上所绘是一片苍翠碧绿的竹林,林中一男一女皆着大红衣袍,热烈如火,女子席地而坐,垂首抚琴,男子以玉箫作剑,悠然而舞,所出招式正是忘忧剑法第六式——只羡鸳鸯不羡仙。
落款处还有四句题字,字迹龙飞凤舞,潇洒不羁:
清瑟弄竹影
碧箫吹桃花
鸳鸯神仙侣
逍遥肆年华
画中男女面目寥寥几笔,但裴昀一眼便认出那抚琴女子正是她师公秦碧箫无疑,但那舞剑男子绝不会是双腿有疾的宋御笙。
清瑟,碧箫
她手拿画卷,呆坐在椅子上,一时头脑中一片空白。
“裴丫头?”
不知过了过久,楚无疆找了过来,见房门大开,便径直走了进来,他手拿《蛊经》面色凝重对裴昀道:
“我方才细细读了秘籍中尸蛊一章,发现在旧有记载后,有人新添了几句话。”
裴昀慢慢缓过神来,接过经书一看,果见深浅不一的墨迹。
“上面说了什么?”
“以尸养蛊,以蛊控尸,一生万化,无穷尽矣。”楚无疆沉声道,“尸蛊养育不易,动辄耗费数年心血,无数珍贵药材,才能养成一只,所以即便那赤龙寨尸偶来袭,成千上百,也到底有限,终有被斩杀消灭的一天。但此人似乎研制出了尸蛊寄宿尸首而自行繁育的法子,那么即使杀掉了尸偶,尸偶体内新繁育出的尸蛊也会再寻新宿主,之后循环往复,只要有新尸,便会一直有尸偶。”
“能被尸蛊所控的尸首不能死了太久,也不能刚死,最好是一个月至六个月之间,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