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漠向知道,狄含的记忆又串台了,他说的半年前应该是上一世的。
李漠向看了看前方一排排形态各异的灯笼在夜色下泛着柔软的光芒,他的心里平静如水,没有任何喜悦可言,他甚至看不懂,更不明白,为什么哀帝会执着于去欣赏这种毫不实用的东西。
狄含转过头微笑道: “你还记不记得你很喜欢写文章,你没有见过长明街的繁华,只听侍卫给你讲,你就写了一篇《上元赋》,那时你才华横溢,并不比云宦舟差多少,只是后来你说思维枯竭,行笔晦涩,就再不动笔了。”
他轻揽缰绳: “后来我想,你本来就是写给我看的,只是我那时心里厌烦你,你送我一篇,我就扔一篇,你觉得下笔字字可憎,高山流水无知音,自然就不愿再写了。”
一个小侍卫跑过来,将一盏灯笼递给狄含,那是一盏精致的双手都能捧起来的袖珍灯笼,灯面刺绣鱼纹,光影晃动,小鱼儿仿佛就在游动,狄含将这鱼灯笼举起来放到李漠向手边。那鱼儿的影子便又落到李漠向的手心里,像是被捧着一般。
这盏灯笼,确实新奇有趣,工艺不凡,李漠向问: “你什么时候制作了这样一个灯笼,花费了不少心血吧。”
狄含微笑道: “半年前,我早就想送给你了,一直没有太合适的机会。”
李漠向耷拉着眼皮: “那现在也没有必要送了,我对这东西确实没兴趣。”
狄含默默将灯笼拿了回去,灯笼里的烛火被熄灭,挂在了马肚一侧,随着马蹄的颠簸轻轻晃动。
轿子缓慢地停了下来,狄含跳下马,将皇上的车帘掀开: “前面是望月馆,坐在三楼可以俯瞰整个街道,陛下不如去喝一杯茶?我先去见一个人,很快就会跟上去。”
马车外的空气很冷,李漠向从马车上下来,他将猩毡斗篷兜头披在身上,只露出了小半截下巴,像个移动的棉被,一侍卫搀着他的胳膊,另有四人站在他身侧护卫陛下的安全,为了不引人注目,侍卫们都换成了家仆的衣服,但还是乌泱泱的一片人,往屋里一进,像是谁家纨绔拎着恶仆来逛街。
酒馆的伙计见到他们,十分有眼力见儿,一眼就看到了谁是主子,他连忙迎上来,笑容可掬地朝着李漠向道: “这位郎君,您来了,快里面请。”
侍卫板着脸用刀将他隔在离李漠向两臂之外的距离,将碎银子塞在他手上: “三楼,角落靠窗。”
伙计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见惯了这种要求,他垂手不接,用很为难的语气道: “真是对不住,角落靠窗的位置是专门给几位常来光顾的贵客留着的,要么您带着郎君往里走走?”
侍卫将伙计拽到一边轻声道: “我们家主子身份尊贵,脾气又大,你得罪不起,通融一下。”
伙计好笑道: “你看来我们这里的哪个不是非富即贵,小人哪一个也得罪不起,索性大家都按规矩来好不好,你啊,干脆就带着你们家小老爷去三楼里间,看风景?那都是一样的!”
侍卫正犯难之际,一个穿了白面斗篷的年轻人牵着一条大狼狗从外面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小二见到来人,跟见了亲爹一样,喜笑颜开地迎了上去: “公子您回来了,角落靠窗的位置给您留好了,今天还喝玉春茶吗?”
李漠向侧头一看,果然是祁玉。
早就听闻祁家在京城十分有钱,祁玉爹是个没出息家里蹲的爵爷,但祁玉娘家是巨富,整条街有一半的酒楼茶馆都是他们家开的,这望月茶馆也不例外。
一般来说,在皇帝面前有钱并不是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