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你撒了什么谎?”时明煦下意识追问,“时岑,他有骗到你吗?”
“当然没有。正是因为无法对我撒谎,他选择直接保持沉默。”时岑反问,“小时,你不会信了他的鬼话吧?”
时明煦:“.....
.当然没有。”
聪明的研究员先生立刻决定,用撒谎保留一点颜面。
“雇佣兵没几个老实人,”时岑笑了笑,“他们一个比一个精,许多人为了贡献点,无所不用其极——小时,我在佣兵团待了十年,早就学会辨别各种谎言。”
他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对语气中的愉悦丝毫不加掩饰。
......时岑发现他在撒谎了吗?
时明煦无从得知。
但他意识到,他好像又被捉弄了。
时岑在这种事情上,似乎很有天赋,这点也与自己截然不同。
时明煦只能将其归结为环境对人的后天影响——因为时岑和外城这些油嘴滑舌的佣兵们待得太久,他就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一些佣兵的坏习惯。
一定是这样的。
他把自己想通了,就不再纠结于此事,转而将话题迁回方才所述的正题:“时岑,你是想说各自世界中,个体命运走向存在不同吗?”
时岑也重新正色:“是。小时,我不知道这些事情是无关紧要,还是会引发相应的蝴蝶效应,甚至于导致某些关键节点的改变......我想到一件事。”
“你世界的178号,在灯塔之中时,出现过异常情况吗?”
“没有。”时明煦迅速回答,“这个问题,我曾两度询问过文珺博士——你知道她吗?她是我的同事兼邻居,灯塔两栖类研究员,在0713号实验室工作。”
他说得平淡,可时岑传达给他的情绪忽然改变,在短短一句话的时间内,时岑的声音变调。
“没有过异常情况,”时岑沉默了一下,“小时,文珺博士告诉我,我所在世界的178号,从抵达实验室的第二周开始,就出现混乱的骨骼重塑。”
“它尾部出现骨化现象,并且持续了半年之久,直至逃离乐园。”时岑说到这里,忽然想起那夜,在与文珺通讯时所听见的风雨。
他需要确认文珺本身,是否也受到这种世界差异的影响。
“小时,”时岑问,“9月10日晚上八点时,文珺博士在家吗?”
时明煦略一思索:“在家。那晚我刚刚回到内城住所,煮了奶油蘑菇汤,给珺姐也送了一份。”
“......原来那份蘑菇汤是你做的,以前没做过饭?”时岑似乎轻轻笑了一下,但很短促,时明煦无法确定。
就在他直觉自己遭遇嘲笑时,时岑说:“下次放轻松,我教你——用你的身体。”
时明煦:“......”
感觉怪怪的。
但时岑听上去很诚恳,并且迅速将话题切了回去,就好像他每次拐个小弯出来,都只是为了逗一逗时明煦。
浅尝辄止。
“当天晚八点,我正同自己世界的文珺博士通讯,”时岑说,“她告诉我,她正在生育任务准备期,但身体指标出现异常,需要赶赴医疗中心。”
“小时,我们需要尽快、尽可能多地进行信息互通。尤其是关于178号的所有事情,祂已经进化出罕见的高等智慧,甚至学会了人类语言,但祂目的不明、动机未知,是个彻彻底底的变量。”
时明煦微微一怔:“变量......”
这个荒诞的时代,最不缺乏变量,却也最缺乏变量。
他很快收拾好情绪,就在打算继续同时岑交谈时,沉默良久、终于缓过神来的索沛,开口了。
“只可到此,不可越过[1]。”黑发棕皮的雇佣兵蜷缩在座椅一角,时岑的眼睛带着他自己与时明煦一同看过去,瞧清了索沛额角淌下的汗珠。
他在发抖。
但他仍在重复这一句话,一遍又一遍。
“只可到此,不可越过。”
“只可到此,不可越过。”
“只可到此,不可越过。”
时岑皱着眉,终于没忍住出声打断:“索沛......”
“老大。”索沛缓缓看过来,却不是同时岑对视。
他越过驾驶位上的时岑,将目光投向浓云翻卷的、遥远而沉默的天穹。
随后,他喃喃着。
“灾厄,就快要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