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维莱特沉默了一会,指尖停滞在泡泡橘果酱的包装上,片刻后,他收回手,抬起头,静静地注视着蒲从舟,询问道:“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不想离开璃月。”蒲从舟不假思索地说,“我在那边生活很久了——我们那个小,呃应该是小龙崽子,不用你管,我也好,帝君也好,都会好好照顾那小崽子……我对璃月更熟悉,也更喜欢那,来你们枫丹太远了——”
蒲从舟一口气说了好多,一直不见那维莱特回答,这才有点忐忑不安地抬头瞄向那维莱特,小声说:“嗯,就是这样。”
那维莱特眸子甚至连动也未动一下,只是有些疑惑地问:“……璃月和枫丹,很远吗?”
蒲从舟哽住了,略微颤抖了下,缓缓蜷缩回了椅子里,装作不在意地瞧着窗外翻腾的海面。
“你们这次前来枫丹,应当是风神阁下护送的。”那维莱特继续平缓地补充,“从璃月港到枫丹廷,应当不会超过半个小时……如果我的感知不错,你拥有风属性的神之眼,虽不如风神巴巴托斯,但花费时间也应当不长。”
“这真是一个……奇妙的切入点啊。”蒲从舟无奈地说。
那维莱特依旧没什么表情,他轻轻垂着眸,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上倒映出一点阴翳——漂亮得好似不属于人间。
之前在梦境中,就是这样的一张脸把蒲从舟闹得有点神魂颠倒,莫名其妙就应下了那维莱特的追求。
然后更莫名其妙地揣上了这个小龙崽子。
蒲从舟越想越气,还没等发作,就见那维莱特轻一抬手,指尖落着一点水蓝色的水元素力,泛着幽蓝色的光。
“你什么意思?”蒲从舟又往后缩了缩——怎么说蒲从舟面前这条也是二代龙,真要打起来蒲从舟还真不一定有几分胜算……虽然说温迪和钟离都在枫丹,但这里也是“水的国度”,是人家的主场。
蒲从舟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这些时日有些发胀的小腹顿时柔软了下去,隐隐还能感受到一点点水花翻涌的触感,像是从内至外柔和的抚慰……
蒲从舟呼吸急促了几分,咬牙说:“……你干了什么?”
“啊。”那维莱特微微一怔,收回手,指尖上的水蓝色的元素力熄了,似是有些奇怪地询问,“不舒服吗?”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蒲从舟又觉得脑壳嗡嗡地疼,揉着头,一声不吭。
“……你腹中的水元素之力,与我出自同源。”那维莱特平缓地解释说,“我能感受到……像是另一个‘我’在成型、诞生。在此期间,我能控制这股水元素力绝大部分走向,甚至……能让它消失。”
蒲从舟脸色骤然变了,“噌”地站起身,说:“你想干什么啊?离我的崽子远一点啊——虽然我知道你不喜欢,但是既然这玩意到了我肚子里就是我的了——”
“你……”那维莱特微微睁大了眼,停了会,斟酌又斟酌,才谨慎地说,“你似乎
……并不太明白。”
“明白什么?”蒲从舟问。
“生下孩子,不像你想象的那般简单。”那维莱特平静地说,淡紫色的眸子就这样带着一点柔软注视着蒲从舟,声音也有些轻,“你会疼、会难受、会虚弱……若是不慎,甚至可能死去。就是这般……你也愿意?现在的它只是一团普通的水元素之力,但未来——”
蒲从舟嘴角抽了抽。
“……啊,不对么?”那维莱特停了下,不确定地问。
“当然不对。”蒲从舟一摊手,无奈地说,“你说的这是普通人类女子吧?可我是璃月‘仙人’,是一朵蒲公英——你见过哪朵蒲公英结花籽的时候死了的?”
见那维莱特沉默了,蒲从舟瞅了他一眼,觉得很好笑,说:“这小龙我会留下来的——刚好璃月还缺一条元素龙哈哈哈哈……你就当帮咱们璃月一个忙,我和帝君都会感谢你的,真的!”
蒲从舟只顾着自己笑,没注意到那维莱特已经抬头,凝视着自己许久,神情似乎有些奇异。
“怎么啦?”蒲从舟停了下,小心地问。
“你不是因为孩子,也不是因为璃月。”那维莱特轻叹一声,平缓地说,静静看着蒲从舟,也没什么特别的神情,“只是因为不想留在我身边,所以想离开枫丹,是吗?”
空气凝固了一秒。
似乎时间都在这句话出的时候短暂停歇了一下,蒲从舟好容易找回了自己呼吸的频率。
“没必要……我真觉得没必要这样。”反正那维莱特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蒲从舟也懒得和他周旋了,手一摊,破罐子破摔地说,“哎,你说得这么明白干什么啊,随便找个合理的理由,不是对你好对我也好吗?”
“你……”那维莱特呼吸急促了几分,眸光也跟着乱了两分,看得蒲从舟心揪了一下——天啊,自己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蒲从舟撇过头,不去和那维莱特对视,刻意避开他的目光,想了很久,还是觉得应该实话实说:“我就是不想留在你身边,怎么了?”
身边的呼吸声渐渐静下来,隔了很久,蒲从舟只能听到窗外海水翻腾的声音,以及咖啡馆门外悬挂的风铃轻盈的叮咚声。
不知过了多久,蒲从舟才听那维莱特轻声说:“……之前,是你答应的。”
……
“那维莱特,我接受你的追求。”
……
久远的声音骤然响起,蒲从舟一瞬间好似又被拉回了那个柔软浪漫的夜晚,那维莱特忽地泛起波澜的淡紫色双眸,隐匿在轻盈的月光间……
还有那个落在手背上酥麻的吻。
……
蒲从舟有些承受不住,闭了闭眼,转头对上那维莱特的眼神,说:“……对不起,那维莱特。”
这话一出,撞见那维莱特淡紫色狭长的眸子,蒲从舟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了,连声音都在颤抖。
蒲从舟强撑着自己笑了下,垂下头,有点丧气地说:
“真的很抱歉……我当时以为你是假的,是个我自己想象出来或者史莱姆捏出来的幻影,我我我……我真没想到你是真的啊!也没想到你你你……假如我知道的话,我一定不会轻易答应你——哎,那维莱特,你在听吗?”
风吹起那维莱特耳边一缕雪白的长发,黯淡的灯光下,他身后的湛蓝色飘带状的鳍熠熠生辉。
蒲从舟悄悄瞧了眼那维莱特,小声问:“那维莱特?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啦……你你你别这样——”
“……好。”那维莱特闭了闭眼,这才抬眸看向蒲从舟,温和地说,“我接受你的道歉。”
“啊……”蒲从舟眨了眨眼,完全没想到那维莱特答应的这么快,不可思议地看向那维莱特,“真的?”
“嗯。”那维莱特轻轻点头。
“你不生气?”蒲从舟小心翼翼地问。
“不会。”那维莱特叹了口气,站起身,将泡泡橘果酱递到蒲从舟身前,看着她接过。
“也不难过?”蒲从舟接过泡泡橘果酱,抱在怀里,试探地问。
“不难过。”那维莱特点点头,率先走到咖啡馆的门前,向莉雅丝温和地道了别。
蒲从舟知道也到时间了,跳起身,跟在那维莱特身后小跑到门口,看着那维莱特拉开咖啡馆的门——
“轰!”雨水倾泻而下。
水流在屋檐上凝聚成水柱落下,硕大的雨珠敲击着地面上流淌的水流,迸溅出水花。
……
“我的情绪波动,会影响枫丹的天气。如果我情绪低落,枫丹就会下起大雨。”
……
“……这就是你说的,不难过?”蒲从舟难以置信地瞪着这倾盆大雨,伸出手接住了一滴水珠。
“……抱歉。”那维莱特沉默了下,对蒲从舟轻一点头,“我去取伞,回来接你。”
“哎那你——”蒲从舟见那维莱特抬起步伐,就往雨幕里走去,一时间有些懵了,情急之下一把揪住那维莱特的袖口,气急败坏地说,“你又要去淋雨?”
“你……”那维莱特步伐一滞,他停了停,才回头,略垂首,望着蒲从舟的发旋,温和地问,“你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不希望我走进雨里?”
“不是,”蒲从舟有些急了,“什么什么原因?不需要原因啊,只要是个人,要去淋雨,我都会拦的啊——这不能这样做,不好的——”
“任何人吗……我知道了。”那维莱特轻一点头,转身,缓缓蹲下,对蒲从舟平静地说,“你等我一会,我去取了伞就回来接你。我是水龙王,只是一点雨,没事的。”
“啊——”蒲从舟看那维莱特走进雨里,又四周看看像是牢笼的雨幕,多少也有点慌张,说,“那你要记得回来找我啊。”
“……会的。”那维莱特说完后,轻轻闭了下眼。
……虽然那维莱特没有明说,但是蒲从舟莫名从他那一闭眼中读出了一句话。
“我不像你。”
……
蒲从舟伸了下手,犹豫了一瞬——就是这一瞬间的犹豫,蒲从舟没有拉住那维莱特,看着他消失在雨幕中。
四周的行人早就寥寥,在这样深邃的雨夜里,只有黯淡的路灯穿过雨幕,勾勒出模糊的雨水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