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宸一字一顿,仿佛要嚼碎牙齿,才能挤出姜韶华三个字。
彭四海忍不住看向主子:“公子就这么恨郡主?”
姜韶华已是大梁天子。不过,郑宸从不肯承认这个事实。彭四海便只以旧日称呼相称。
郑宸目中闪过怨毒:“要不是她,宫变那一日我和姜颐大事已成。我早已是大梁丞相了!”
哪来会像现在这般,如丧家之犬一般躲藏在豫州。
在赵武和陆成看来,能占了大半个豫州,手中有近三万士兵,就已是泼天的富贵。殊不知,郑宸只以此为耻辱。
前世,他是大梁丞相,在朝堂和宫廷里搅动风云。一出手,便令朝堂动荡,人人敬畏。权势之盛,比起当日的王丞相更盛。
这一世,他处处都比姜韶华慢一步。半年前,姜韶华持着长枪冲进昭和殿,当着他的面杀了姜颐。他便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他仓惶逃出京城,连边军都不敢去,直接逃到了豫州军营,打起义军的旗帜占了豫州。之后杀官员杀大户抢金银抢粮食招募新兵抓百姓修筑城墙,种种行径,都是他曾最鄙薄的乱军盗匪才会做出来的。
他白日运筹帷幄谈笑风生半点不露,到了夜晚独自一人的时候,其实无比痛苦。
彭四海陪伴主子多年,最清楚郑宸的骄傲,见自家公子这般痛苦,心里沉甸甸的不是滋味:“公子当日功亏一篑,不得已只能先远离京城。总有一日,公子会领兵风风光光地打回去。到那时,再和郡主清算恩怨!”
郑宸冷笑不已:“我要先杀了崔渡,再杀王瑾。至于姜韶华,我不会杀她,我要留着她的性命,一日日折磨,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不管郑宸说什么,彭四海都跟着附和。
等郑宸吐尽心头恶气,才去床榻上歇下。睡不了两个时辰天就亮了。
彭四海心事重重地也睡下了。想着几近癫狂的公子,彭四海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
一步错,步步都是错。
公子的野心太大了,连自己的父亲也当做棋子。现在可不就遭了反噬?
安国公写的这封父子诀别书,彻底将公子钉在了忤逆不孝大逆不道的耻辱柱上。将来少不得要被史书记下一笔。以公子的骄傲自大,如何能受得了?怎么能不癫狂?
还有郡主……以女子之身登基做了大梁天子,在短短半年内,稳住朝堂,弹压住太皇太后,连骄横的左大将军也俯首听令,领着大军来剿豫州。这般厉害人物,自家公子真能比得上吗?
彭四海想到这个问题,像被火烫到一般,忍不住翻了个身,继续在心里忧愁。
造反这等事,失败的可能性太大,成功的希望渺茫。大梁朝建朝也有两百年了,乱臣贼子没一个有好下场。
再说豫州军,一派乱象,毫无军纪,抢掠百姓倒是一把好手,真正的战力如何,内行人一看就清楚。
别说和南阳郡亲卫比,就是京城随便一支军队,也能将豫州军打趴下。
这几个月倒是招募了不少新兵。可这些新兵,十之八九都是普通百姓出身,也不是人人都愿意从乱军,大半都是被强行征召进军营。现在都被关在军营里,进行一些日常的操练。真放到了城墙上,还不知会是何等乱糟糟的情形。绝不可能是朝廷大军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