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是皇帝,他也注定是皇子,那么有些事情就是他必须承受的。”
傅真深吸气:“皇上,您与娘娘恩爱多年,对我们这些功臣勋贵又十分爱护,这让天下人都深信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君王。
“天家无真情这样的话,我绝不相信会应验在大周的宫闱之中。所以我深感痛心,大殿下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已经承受了那么多的苦难,如今皇天护佑他人平安归来,却依然得不到亲人的抚慰。
“还请皇上看在骨肉连心的份上,多多体恤大殿下一些。也好让大周百姓早日迎来新的储君。”
皇帝面色深凝:“天家有真情,但天家不能滥用真情。你想我以皇帝的身份去请他回宫,不算有错,可他心里若真有天下百姓,需要我去请吗?
“况且,你认为我放下身段,就能重新得到一个儿子吗?”
这话倒是把傅真给问住了。
过往的伤痕早就已经在杨奕心中结成了坚硬的伤疤,对他来说,可以直视过去的一切,但又想完全抚去,又如何可能?
“我根本不可能再得回我的儿子了。”皇帝远望着前方地下,幽声道,“二十四年前的湖州,从我眼睁睁看着他出现在城门之下,又亲手按下了想要喊回他的将领时起,我就已经失去了他。
“我亲手把他杀死在那场战争里,用他十岁的身躯铺垫了我建立大周的道路,我永远也不可能再唤回他。
“你们以为我以如此强横的方式逼他回宫,你是因为我仗着父亲之名?大错特错。
“如今我所做的,不过是一个君王该做的。
“他是大周的皇长子,是元后所出的嫡长子,他来当大周未来的国君,天经地义,顺理成章。
“反倒是他,他对这一切心知肚明,知道自己可以承担起这份责任,却始终在逃避,那我怀疑,他是否真的适合做皇帝?是否真的有能力造福百姓?”
傅真听他说到前面半段时还略有动摇,听到末尾却忍不住了:“殿下并非逃避,作为一个承受了伤害多年的人来说,他想要得到一些慰藉,也不过份。”
“那他想要什么慰藉?什么样的慰藉才可以抚平他二十四年的委屈?”
傅真答不上来。
如果是别的人,那她可以劝他去死一死。
关键这是皇帝,又是杨奕亲爹,她不能。
皇帝哼道:“你也知道,无论朕做什么,怎么做,也不可能使他真正的释怀。所以你说的那些,又还有什么必要?
“你赶紧回去,让他麻溜地进宫来认祖归宗,早日接受册封是正经。
“再不来,我就直接下旨了。”
傅真气胀于胸。
从前当他是君子,没想到翻过脸来竟是个流氓!
她憋着气告退。
退出去之前狠掐了裴瞻的腰窝一把。
裴瞻吃疼,努力憋到等她走远了之后才敢直腰。
皇帝瞥他:“出息!”
裴瞻龇牙咧嘴:“臣早就说了这周肯定不行,阿真她爱憎分明,是坚决站在大殿下那边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想个有用的办法出来。”
皇帝拔高了声音,“这朝上朝下舆论纷纷,他再不认祖归宗,只怕有些人都要给朕挖出个十万八千里外的侄子辈来了!”
裴瞻硬着头皮接旨:“臣再去想想办法。”
“十天。”皇帝端起了杯子。
“十天也太紧张了,您再宽限些。”
“半个月不能再多了。”皇帝睨他,“我听说已经有不少人悄悄往朕的祖籍去了,半个月后就是娘娘的凤诞,他们一定会赶在那个时间回来。”
裴瞻立刻肃颜:“臣遵旨!”
抬头时见皇帝已经在摆手,他便也弓着身子告退了出去。
等到他的身影也消失在殿门外头,皇后才从最里侧的屏风后走出来。
她忧心地朝着殿门处看了片刻,走到锦榻的这一侧坐下:“你这个主意,也不知道能不能凑效。”
“我已经破釜沉舟了,若不凑效,朕便这皇位禅让予你。想来你们母子情深,由他来接你手上的皇位,应是乐意的。”
皇后就像先前他瞥裴瞻一样地瞥他:“说的轻巧。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今他这么恨你,都是你该受的。”
“我知。”皇帝道,“这太子之位本来就是他的,当年我与你曾说过多次,将来我的基业将由他来继承,虽说已经晚了二十四年,到底还是走到了这步。就冲着这一点,我也不后悔。”
皇后沉气:“他逃避责任也是因为委屈,你就听从来真丫头的建议,主动说和一番又如何?非要来这一出。”
皇帝扬唇深望她:“因为我不光要把咱们的基业传给他,还要让天下人信服他。
“他有着当仁不让的身份不假,可是却流落在外多年,不曾受过好的教导,在朝堂之上也没有属于他自己的任何根基。
“昨日下晌,我留下敏之来问了很久很久,诚如我所预料,我们的儿子表现很不赖。
“通过这一战,我已经清楚他有足够的能力坐上这个位置。就算有不足之处,未来他也完全可以补足。
“然而天下人看不到这点,也不会相信凭空出现的他。
“就算一时之间接受了他是储君,一旦有人挑拨煽动,还是难免有后患。
“你我都老了,没有多少时间陪伴他,帮助他了。
“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促使他当着天下人的面施展能力,让他通过自己的本事风风光光认祖归宗,也让他明确好自己该走的路,下定决心承担起这份责任。
“而不是——因为生来是皇子,而顺水推舟地成为皇子。”
皇后听完静默半晌,末了没好气道:“说白了,你还是想让他靠自己来争取天下人的拥护呗!”
皇帝笑了:“那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们的儿子,完全可以争取到呢?”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