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夫人深吸气:“此事不急,待我和你二嫂与宁夫人碰过面再说。你是宁夫人所生,大小事情必须得先尊重她。她可待你不薄。”
傅真点头:“我知道。我此生圆满,得到了这么多人的爱护。”
冯夫人抚着她的头发,又是一笑:“好了,不说这些肉麻的话了。我还有话要说。”
傅真认真道:“什么话?您说。”
冯夫人神色逐渐肃重:“你刚才提到湖州变故中皇长子失踪一事。”
傅真也跟着正色:“正是,怎么了?”
“我想到了一些事情。”冯夫人松开她的手,攥着绢子看向了面前地下。
“什么事情?”
冯夫人抬起了深幽的双眼:“周军主力一路征战的途中,我们几家与皇上是紧紧相随的,每到安营扎寨的时候,所住的营房也都会挨在一处。
“所以在湖州也是如此。
“事发的那天夜里,敌军来势汹汹,杀了我们个措手不及。城墙几乎被攻破。
“我记得很清楚,皇长子就是在城破的千钧一发的当口,带着护卫闯出去的。
“当时皇上已经带领众将设了个埋伏,就是把城墙下的防卫拉开了一个口子,要使请君入瓮之计。
“这个计策的确成功了,敌军首领杀了进来,立刻被周军所包围,最终我们反败为胜,而他们全军覆灭。
“事后就传来了皇长子失踪的消息。
“可是就在那日凌晨,你大哥身边的护卫说皇长子出了后宅后直奔了城墙下,并且入了那道口子。”
傅真实习过用兵之术的人,听到这里她已经明白了:“您是说,皇长子当时闯入了皇上他们设下的诱敌之计中?!”
冯夫人点头,声音也随之放缓下来:“皇长子出现在空荡荡的城墙之下,意外成为了敌军中计的关键一着。再后来,他失踪的消息就传来了。”
傅真已然失语。
许久之后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个计谋是皇上亲自设下的,皇长子闯入那里,他不知情吗?”
冯夫人看了她一眼:“真要说起来,他是主帅,不曾亲临前线也是正常。”
这话让傅真如何反驳?
她定定看了冯夫人片刻,倾身道:“您不会无缘无故跟我说这些的,你肯定还知道一些什么。”
冯夫人长长叹息:“我一个后宅妇人,能知道多少?只不过护卫告诉我之后,我再去向你大哥求证,你大哥就矢口否认了,此后军营中没有一人承认此事。
“仿佛皇长子离开了皇后之后,直接就凭空消失了。
“最多就是有人说看到他带着两个护卫从城门走出去。
“可再也没有人提及,他是在那等凶险的当口走出城门的。
“这件事情我都准备烂在肚子里了,可是皇后真的很不容易,他是我们大周的贤后,同为妇人母亲,听到说皇长子还活着,这番话我便藏不下去。”
傅真心里仿佛突然浇上辣油,火辣辣的不是滋味。
既然是布下了请君入瓮之阵,阵中那么多人都看到了皇长子出现在城门下,那是他们的少君,怎么可能所有人都不出声阻止?
可偏偏就任由他这么走出去了,又由他成为了敌军眼中份量极其之重的诱饵,如果这不是有人下了命令,谁敢这么做?
梁钦也不会敢!
五大家谁都不会敢!
“我知道了,”她喃喃吐语,“皇后定然是从哪里听到了风声。”
布阵那么多人,就算再忠诚,时间一长也总难免会走漏消息。
这消息传到了皇后耳里,饶是情份再深厚的夫妻,心里又如何会不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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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天下的过程里,许多类似的抉择都不好轻易评价对错。可站在皇后的角度,自己患难与共的丈夫,竟然把她在征战之中好不容易留存的长子推向了死路,这与剜心何异?
当皇帝四处派人寻找杨奕的时候,皇后对此表示疑虑,从而暗中用自己的手段找人,已符合情理。
只是按照当时的情况,如果杨奕是被皇帝作为诱饵放任出现在城门下,那他不论生死,当时也一定逃不过搜索范围。
为何敌军全军覆没,可只有他却凭空消失了呢?
“您还记得当时是哪个护卫把这个消息告诉您的吗?”
“他不在了。”冯夫人一阵惋惜,“他跟你大哥一起牺牲在西北了。”
“那当时在湖州城内的将领,还有谁?”
“随在皇帝身边的都是屈指可数的大将,而这些大将在打天下的途中还有后来西北戍边之时,都牺牲的差不多了。
“对了,”说到这里冯夫人想起来,“你公公婆婆当时也在湖州城,不过当时因为兵分几路,你公公他们有没有参与城门下布阵就不知道了。”
傅真点点头。
这里刚想要再问问别的,梁郅忽然一路小跑跑过来了:“姑姑!你怎么还在这儿啊?你小叔子回来了!正在到处找你,都找到咱们家来了!”
傅真猛然间被“小叔子”这个称呼弄得愣了一下,随后才想起来那是裴睦!
她当下一拍大腿跳起来:“糟了!我忘了他今儿回府,还说要给他接风洗尘!”
说完她就把腿往外跑去。
把个冯夫人急的一阵乱喊:“你慢点儿!这七弯八拐地仔细摔!”
“大嫂大嫂!我找你好苦!”
冯夫人话音还没落下,穿堂那边就又跑过来一个俊脸长腿的大小伙子,风风火火地一路到了傅真面前:
“我给你带了个人回来了,你快猜猜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