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考虑过吗?
为何这样对他?
她明白裴云暎对她心意,也正是仗着这点心意,笃定他乖戾冷漠下总会不合时宜的不忍,所以放心将仁心医馆之后一切交给他。
让银筝交给裴云暎的信,写满之后仁心医馆的收尾,她把所有潜在危险仔细考虑一遍,珍而重之托付给他所有未了心事。
未曾想信还未送到对方手中,裴云暎就先一步找到她将她带走。
他总能第一时间看穿她企图。
脉脉灯火,流光缠绵。
女子固执地不肯低头,眼神平静又狂乱,似阵不知会吹到何处的风,
青年沉默望着她良久,俄而叹了口气,像是终于败下阵来,拉过她走到屋中桌前坐下。
他倒了杯热茶,把它塞到陆曈手中,声音温和:“大仇得报,你爹娘兄姊在天有灵,想要看见的只是你平安快乐。”
“陆大夫。”青年默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要学会珍爱自己,如果你做不到,就让别人来。”
陆曈恍惚一瞬。
他坐在自己面前,明明生了幅多情模样,许多时候却又无情冷漠,当她渐渐接受这就是一个无情之人时,却又偏叫她窥见无情之下的一点温柔。
手中热茶暖意隔着杯子渐渐传递至她掌心,陆曈握着杯盏的手紧了紧,,蓦地一把拂开。
温热茶水滚落一地,白瓷四分五裂,清脆一声响,杯面细细描画的送春图霎时粉碎。
裴云暎顿了顿,视线掠过地上残盏,竟没生气,只看了她一眼,宽容笑了笑。
“青枫打听的人说,常武县的陆三姑娘小时候脾气很大,我还以为是骗人。没想到是真的。”
陆曈漠然:“你为何拦我?”
“不想你送死。”
“我只想杀了他。”
“我替你。”
他平静道:“我替你杀了戚清。”
他说得轻描淡写,宛如只是随口一提,但陆曈知道,他没有说笑。
胸腔熟悉的钝痛袭来,她抬眸,看着裴云暎,神色不为所动。
“我不相信任何人。”
“但你可以相信我。”
“陆曈,”他一字一顿道,“你可以相信我。”
更深的夜色从窗外汹涌而来,却在屋中灯火前蓦地止步,那点微弱的、仿佛下一刻就要熄灭的光亮执拗地泛着暖色,将周围一切明确分隔开来。
她被包裹在这团安全的光里。
他开口:“就算你讨厌我,就算你不在意我的感受,难道你也不在乎仁心医馆其他人?”
“银筝、杜长卿、苗良方、阿城、林丹青、纪珣……”
他每说一个名字,陆曈的心就颤动一下。
“你真的舍得抛下这一切,对这些人和事没有一丝留恋吗?”
陆曈不语。
眼前浮现过很多画面,好的坏的,似张徐徐铺开的画卷,有些模糊了,有些尚清晰着。
她垂下眼帘,听到自己漠然的声音。
“我要回去了。”
丝毫不曾被他打动。
回答她的是对方更冷酷的声音。
“不行。”
陆曈抬眼看向裴云暎。
他起身,走到门口停下,微微侧首,语气平静:“在你打消这个念头前,我都会守着你。如果你不想见我,就换别人来。”
青年起身,推门走了出去,门外,青枫赤箭上前,裴云暎吩咐:“守好她,别让她出去。若出了半点纰漏,唯你二人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