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暎转过身,唇角一勾:“不知严大人治的是哪一位,受的什么伤,不如请出来看看。”
屋中一静。
过了一会儿,严胥才冷笑一声,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殿帅年轻气盛,但锋芒毕露未必是好,有时也需收敛。”
裴云暎面露讽刺:“知道严大人老了,也不必一直提醒。”
陆曈:“……”
裴云暎实在嚣张至极,此种境况,多少有些出格,他竟连遮也不遮掩一下,就算仗着圣眷龙恩,也实在太过张狂。
严胥冷冷注视着他,目光在他与陆曈二人间转了一转,倏尔开口:“我请陆医官行诊,裴殿帅却闯了进来,莫非裴殿帅能做陆医官的主。”
他抬眸,语气意味深长。
“你二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话问得暧昧,陆曈眉头一皱,似乎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还未来得及细想,就听裴云暎道:“债务关系。”
他轻描淡写地开口:“围猎场上,我已经说得够明白了,严大人没听懂吗?”
“她是我的‘债主’。”
陆曈一怔。
严胥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有些刺耳,“那你今日是来做什么的?”他目光瞥过桌上银色长刀,长刀尚未出鞘,刀鞘银光流转,冷意森森。“想动手?”
“不是啊。”
裴云暎蓦地一笑:“我是来给‘债主’撑腰的。”
窗外日光灿然明媚,屋中安静得可怕。
陆曈有一瞬间怔忪。
裴云暎挡在自己身前,身影遮挡大半严胥的视线,使得对方那道阴冷的目光无法落在自己身上,如一道安全屏障。
但她却有些不解。
如此光明正大的袒护,对裴云暎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这会令人误以为她是裴云暎的软肋,而将软肋暴露于敌人面前,是愚者所为。
“殿帅还是太年轻,”严胥收了笑,眼神若灰色阴翳,丝丝缕缕萦绕年轻人身上,冷冷开口:“难道不知道,光凭贸然闯我府邸延误公务的罪名,就能让你吃尽苦头。”
“真的?”
他拿起银刀,嘴角一翘,“说得我都有点期待了。”
屋中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就在这一片紧绷中,陆曈骤然开口。
“严大人。”
屋中二人朝她看来。
她说:“我方才所救伤者,虽用归元丸吊住他三个时辰的性命,但他损伤过大,神智无法长时间保持清醒。”
“一个时辰之后,他会再度陷入昏迷。”
严胥紧盯着她。
陆曈温声开口:“倘若严大人有什么要问询对方的,最好趁着眼下神智尚明时询问,否则时候晚了,就来不及了。”
她话说得温和,仿佛真为病者贴心着想的好医者,严胥脸色一变:“你在威胁本官?”
“下官不敢。”
陆曈仍微微笑着,平静地说:“《梁朝律》中,严禁私设公堂不请旨,非法刑讯,无故监禁。”
“《刑统》中又说:凡年龄在七十岁以上、十五岁以下,有残疾、废疾、笃疾者,怀孕者,享有特权犯官,不得用刑拷问。刑具统一规定为‘杖’,背、腿、臀每次三十而止。”
顿了一顿,陆曈才继续开口:“方才所见伤者,断腿在先,伤重在后,应为‘残疾者’,其身伤痕有烙铁、鞭刑、断指……”
“已超《刑统》中三十杖刑。”
话说完了,四周落针可闻。
门口的护卫听见屋中动静,望着陆瞳的目光满是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