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官院的医官都来了好几波,看来这新香丸,就是那位女医官为金显荣的肾囊痈而调配。
廉价的普通香丸,他本应该嗤之以鼻,但鬼使神差的,戚玉台莫名想起了上次见到对方时,那位女医官说的话。
“灵犀香凝神静气,可缓失眠不寐之症,不过,长期使用此香,难免形成依赖。久用之下,反而适得其反。”
“戚大人有时也不妨试着少用此香,以免成瘾伤身。”
他从小到大,吃什么、用什么、做什么,全由父亲安排。
大至身边小厮下人,小至房中所用熏香,都是父亲挑选,没有自己选择的余地。
这本也没什么,如他们这种出身高贵之人,用最好的、最贵的,一向理所应当。
然而此刻金显荣捧着他那壶廉价的香,喜不自胜、宛如珍宝的模样,看得他却心中不是滋味。
这香真有那么好么?
比灵犀香更好?
戚玉台不知道,因为他从小至大,只用过灵犀香一味香。
没有选择和不愿选择,本就是两回事。
他莫名心中又开始烦闷起来,像是有什么讨厌的小鼠在脑子里奔跑,细爪勾得人心痒痒,然后是更深的暴躁。
他走了两步,忽然又折回身来,迟疑一下,对金显荣开口:“侍郎。”
金显荣笑容还未收起:“怎么啦?”
戚玉台伸出手。
“也给我几颗吧。”
顿了顿,他眯起眼:“我也想试试。”
……
立夏后,一过白日,夜雨就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医官院外头隐约传来更鼓声,时断时续。
有人影冒雨从门外长廊跑过,停在宿院一间屋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陆曈打开门,披着雨衣的林丹青便从门外闪了进来。
“你做什么?”陆曈微微一愣。
“嘘——”
林丹青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关上门才低声道:“常医正睡了,咱们小点声,别被他逮住。”又快步进了屋,脱了雨衣,走到窗边把窗关上,把手中之物放到窗前的长桌上,招呼陆曈:“你看——”
陆曈走了过去。
桌案昏暗灯火下,放着个足有簸箕大的竹篮,也不知林丹青是如何提动的,里头满满当当装的都是热熟食。
饶是陆曈也愕然一瞬。
医官院饭食清淡,林丹青挑剔,常爱偷偷从外面买些宵夜回来吃,但因怕被常进发现,也都是些髓饼点心之类的小物,哪像今夜这般阵仗,简直是要在宿院里摆上一桌酒席了。
林丹青没注意陆曈的神情,兴高采烈地伸手从竹篮里掏出一叠叠熟食,什么熟牛肉、辣脚子、猪肉冻、麻腐鸡皮、盐水花生……竟全是些下酒菜,末了,从里掏出两个红纸贴着的小坛子。
她一手一个小坛子,高高举着给陆曈看:“盛兴酒坊的青梅酒!我特意找人排了一个时辰才买到的,光跑腿银子都花了半吊钱!可贵重,今夜你我一人一坛!”
陆曈:“……”
青梅煮酒斗时新,五月正是青梅熟时,盛兴酒坊的青梅酒供不应求,没料到眼前就有两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