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一年来仁心医馆在西街渐渐声名好转,银筝和四邻们关系也打点得不错,大多都愿意不收银子送他。
葛裁缝送碗蹄子,宋嫂子给盘糟鸭,孙寡妇施舍半锅火腿虾丸杂脍,戴三郎送刀腌好的猪后腿肉——以感谢仁心医馆使他如今赛过潘安。
这般缝缝补补,阿城和银筝又胡乱炒了几把青菜,蒸上一条鱼,放上早在一月前就买好的屠苏酒,竟也凑出一桌像模像样的年夜饭来。
菜肴热气腾腾,杜长卿站起身,把屠苏酒依次给众人面前酒碗里满上,酒是新打的,刚倒出来就闻得着馥郁香气。
杜长卿举着一碗酒,望着院中那棵开满红梅的花树,很有些感慨。
“这棵树前几年都快枯死了,陆大夫不愧是妙手回春的女神医,还能让枯树逢春,再开一次花,真是了不起。”
众人顺着他目光望去,院中那棵梅花树原本嶙峋枯瘦,如今满枝头点缀深红,映在木窗上,花枝摇曳的模样看着就热闹。
苗良方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杜掌柜也算苦尽甘来。”
众人沉默一瞬。
当初陆曈刚来仁心医馆时,医馆潦倒破旧,门口牌匾都挂得歪歪斜斜,一副明日就要关门大吉的丧气模样。
不过短短一年,从入不敷出到小有名气,西街街坊有个头疼脑热全上仁心医馆,确实算得上苦尽甘来。
杜长卿向着陆曈举起酒碗,郑重其事道:“陆大夫,东家敬你一碗,感谢你挽救了我爹的遗愿,要不是你力挽狂澜,这医馆迟早败在我手里,我爹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
“多谢啊!”他把酒碗与陆曈手中酒碗一碰,自己一口气灌了下去。
阿城见状,忙也站起身,两只手捧起面前小碗。
他还是个孩子,不能饮酒,银筝特意给他买了果子露。
小伙计捧着果子露,对着陆曈笑嘻嘻道:“陆大夫,阿城也敬您一杯。你和银筝姑娘来了后,东家眼瞅着一日比一日高兴。”
“自打老爷过世后,小的好久没见过少爷这么开心了。”
杜长卿踢他一脚:“少爷哪天不开心?”
阿城揉着屁股:“现在更开心嘛!”
陆曈拿起面前酒碗,才抿了一口,银筝的酒碗已经凑到了她面前。
“姑娘,”银筝附在她耳边悄声开口:“奴家也谢谢你,谢谢姑娘救命之恩,也谢谢姑娘让奴家跟着,在这里有个栖身之所。”
她感激陆曈,若没有陆曈,她早就成为苏南乱坟岗的一抔黄土。她没想到如今会有这样安定的生活,守着一间小医馆,每日听着街邻闲话家常,一日日也就这样过去了。
“你俩嘀嘀咕咕说什么呢?”杜长卿皱眉,“有什么话是我这个东家不能听的?”
银筝鄙夷:“女子间悄悄话,掌柜的一个大男人听什么?”
杜长卿“嘁”了一声,“谁稀罕?”又见苗良方坐在一边不动如山,遂道:“你怎么不去敬酒?”
“我敬什么?”苗良方一展袖子,十分傲气,“如今我教小陆,也算小陆半个师父。只有学生给先生敬酒的,哪有先生主动敬学生?”
他今日穿了件崭新元色圆领袄衫,那是杜长卿出银子在隔壁葛裁缝铺子里给他做的。也修剪胡子,梳好乱发,扎成一个圆髻。别的不说,配着他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这副半老大夫的模样看着倒比陆曈这样美貌的姑娘看着更加令病者信服。
“少来碰瓷。”杜长卿嗤之以鼻,“我们陆大夫,医术比得过翰林医官院医官,做个成药轰动盛京城,一看就师承高人。人家有正经师父,要你一个过气老医官来教?”
苗良方一噎,对杜长卿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