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过后,谢槿桦感受到的不是痛楚,而是强烈的不甘心。
她不甘心。
她不甘心从此和那个人再无瓜葛,她不甘心生活中从此失去那个人的身影。
她不甘心。
“这么一说,好像他带给我的都是不好的东西。但其实,我和他之间,也有过很宝贵的回忆。”
谢槿桦的记忆里,关于梁瀛的总是暗色,偶尔有一抹亮色,都是最最鲜艳。
一节考完试后寻常的自习课,几乎班里的每个人都在疯玩,后排的人各自撕下作业本折纸飞机朝对方扔,白色的纸飞机在课桌上空飞来飞去,时而坠机在某人桌面,时而被某人跳起截获。
谢槿桦当时就坐在梁瀛旁边,她也玩得有些疯了,平日里没有的勇气也漫上心头。
那时她就坐在梁瀛的旁边。她直勾勾地看着梁瀛,那人正撕下草稿本的一页纸,手指翻飞,极快地折成一只纸飞机。
梁瀛折好纸飞机一抬头,刚好撞上谢槿桦注视的目光。
那时的梁瀛还没有近视,也没有戴眼镜,所以谢槿桦毫无遮挡地看到了他怔愣了一瞬的眼神。
随后梁瀛摸了摸自己的头,好像想了些什么,但他一句话也没说。
他抬眼看向谢槿桦,然后伸手将那个刚刚叠好的纸飞机递给了她。
那是梁瀛离开她的生活之前,最后一次,眼睛完完整整地,只装着她一个人。
那一瞬间的他,只看着她一个人。
教室里狂舞的人影和手臂,横空交错的纸飞机划过半空时留下的一点白痕,喧闹嘈杂拥挤繁华,谢槿桦就是在这一堆东西里,听见了自己清晰无比的心跳声。
她没有再遮掩自己的想法,那是她三年来,在梁瀛面前,最大胆的一次举动。
她冲着他露出了一个笑脸,一个不常笑的人,连嘴角的弧度都把握得小心翼翼,带着些生涩的意味。
然后她接过了他的纸飞机,往半空中一送,明明用尽了全力扔出去,松手时却那么轻那么小心。
“可能对于他来说,那只是随手一递,但那却是我拥有过的唯一一样他给我的东西。他觉得匆匆忙忙,无需回想的每个瞬间,对于我而言,可能就是最美好,最难忘的回忆。”
谁也不知道的是,后来大家都走了之后,她曾经偷偷去教室后面,找回了那个梁瀛叠的纸飞机。淡蓝色条纹的纸上是少年纵横无章法的草书,行云流水,笔走龙蛇。
她在那个晚上把那张草稿纸夹进了自己的日记本,又在得知梁瀛离开的那天傍晚,将它从日记本里取了出来。
谢槿桦从书包里翻出了自己从小携带的护身三角符,把它摆在书桌上,然后将那张草稿纸一点一点地折成了和它一模一样的形状。
她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也终于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即使远隔山海,她也要越过山渡过海,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不自量力又如何,出尽洋相又如何,她不会再自视甚高,也不会再妄自菲薄。
谢槿桦下定决心要考上东江中学。
一年的时光在堆满纸张的书案和埋头终日里度过。信雅的重点班压力极大,不乏受不了重压出声抱怨的人,可谢槿桦却从没喊过苦和累。
她开始意识到自己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自卑自弃。
是的,天分与生俱来,无法改变,她可能注定没办法成为像梁瀛一样的人。
可她想,她至少要去试着成为那样的人。
中考结果出来的那天,谢明慎拿着她的录取通知敲开了谢槿桦的房门,看到的第一眼便是谢槿桦坐在床边看着窗外树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