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乱象未能让李隐停下脚步,直到此时听闻城中文人生乱,他驻足片刻,自嗓中发出了一声情绪难辨的笑音,随后下达了两道命令。
其一,缉拿闹事的文人,投入狱中。反抗者,以叛乱罪名诛杀。
其二,率重兵围下国子监,问罪祭酒乔央。
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在文人间掀起这样大的风浪,能做到悄无声息私下雕版且藏有如此数量的纸帛……非国子监与乔央莫属。
听闻要用武力镇压文人,那余下随行的官员中再次有人面色巨变,纷纷出言阻止,然而李隐未予理会,径直踏入含元殿。
再多的鲜血也终有被风干之日,时间和教训会代他这个天子来抚慰世人。
而负责授玺的官员再也无法可忍,入殿之后,他拒绝为李隐授玺朝拜——如今已是满城风雨,任凭再如何镇压,消息也不可能瞒得住了!待到拨乱之师名正言顺入京,为叛国者李隐授玺之人,必当遗臭万年!
李隐的神情没有变动,很快,有禁军入内,将那名官员拖了出去。
李隐注视着那座龙椅,如同与执念对视,目不斜视地向它走去。
禁军们得到命令,开始四处抓捕文人。
城中陷入混乱惶然,百姓惶然,披甲持刀造成了这场惶然的禁军也同样惶然,他们不确定自己所行之事的对与错,此刻京畿上下几乎所有人,都在经历着十七年前喻增曾经历的那场冲击——“恩人”的转变,没有预兆,没有过渡。
在半日前,甚至只在一两个时辰之前,禁军们以为自己效忠听从的仁者即将成为名正言顺的明君。
文人们准备好了绚烂的诗词歌赋,准备为这场大典增添华彩。
而此时,有文人面对禁军的围捕,抵死不从之下,登上高阁,抛洒下一篇篇为新帝所作诗赋,而后将自己也如那些诗词一样抛洒下去,只高声留下一句震耳发聩之言:“……太傅可死,吾亦可死!不敢言公道,作甚世间人!”
人的血是可以被烧热的。
先太子竟为女身,先投身沙场定社稷,后委身北狄换取三年生息……一朝被毒害自刎而亡,真相却于十七年后才被世人知晓!
而其师褚太傅,为阻苍生继续陷入不休的兵杀之中,为将此乱终结于京畿之内,敢以性命揭露伪善者窃世之真相!
在此等先贤召引之下,他们既闻真相,便不能视若无睹,一言不发!
激进的牺牲并非全无意义,激进者往前两步,纵被逼退一步,尚可进一步!
今时他们的血,可警醒眼前更多人,可替后来者铺路!
今日此处,便是文者的沙场,并非只有为官方能报效江山子民,眼下亦正当报效时!
有文人开始向城门处涌去,欲将消息真相送出京畿。
皇城之中乱象亦未休,有负伤的禁军奔走高呼,道:“……鲁冲反了!他杀了韩大将军!快!速速往景风门方向去,务必将其截杀!不可让其出皇城!”
另一边,围去褚府拿人的禁军无功而返。
为吾主铺路的棋子
褚家人被提前带走了。
负责此事的是孟列。
禁军在城中四处搜查,孟列将褚家人安置在了登泰楼的密道之中。
孟列原本提议,在太庙今日的祭祀大典之上,尽量多安插一些人手,尽可能地保证太傅的安危——
这个提议被褚太傅断然拒绝了,并反问斥责孟列:【这便是她手下打理暗桩之人吗?如此不知轻重罔顾大局,何以成事?休要坏了老夫的计划!】
李隐的戒心从未放下过,整座皇城皆在其掌控之中,任凭孟列手段过人,但多安插一人,计划便多一分暴露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