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崔璟神态,她隐约明白了什么,恍然道:“崔令安,你该不是觉得我会拿这个来取笑你吧?”
崔璟已不敢与她对视,看着逐渐变得绯丽的夕阳,道:“殿下还是只记住我现在的样子吧。”
“那可不行。”常岁宁撑着双手在身侧,晃着腿看向夕阳:“已经记起来了,忘不掉了。”
崔璟反倒因为她这“无赖”行径笑了一下,而后道:“可我不知殿下小时候什么模样。”
“我小时候啊,可厉害了。”
常岁宁在晚风中,语气大方悠闲地道:“我从小便比寻常孩童吃得多,从来不生病,五岁便会爬树,六岁就能将与我同岁的阿效抱起。待到八九岁时,大我不超过五岁的皇子们便都打不过我了,我能将他们统统按在地上揍。等过了十岁,我不光打架厉害,功课也是第一,一群皇子里面,老师只喜欢我自己。”
崔璟会心而笑:“果然很厉害。”
“也有狼狈时。”常岁宁道:“但过往狼狈皆为淬炼,只要现在厉害就行了。”
“你现下也很厉害。”她道:“现如今放眼这天下,有哪个敢取笑刁难玄策府崔令安的?”
崔璟转头看她:“殿下便可以——”
常岁宁不假思索:“我才不会。”
崔璟眼中笑意更深几许,片刻,才道:“殿下,我要走了。”
常岁宁看向他:“阴山又传急报来了?”
崔璟点头。
这才是他今日来寻她的原因。
常岁宁问了那急报内容之后,道:“那便去吧。”
崔璟应下之际,一片梨花飘落在他眉上。
常岁宁看了一会儿,抬手轻轻替他拂去。
拂去之后,她未曾将手收回,那只手落在青年挺括的肩膀后,另只手也随之伸了过去,却是倾身将那前来道别的青年轻轻抱住。
梨花簌簌如雨下,崔璟忘了呼吸。
是不是很恨阿娘
西坠的春阳依旧炽烈,染红了云霞,并洒下剔透的金粉,漂浮于天地间。
晚春的风中总是混杂着蓬勃花香,而此时这风声与花香在空气中流淌而过的声息,在崔璟的感知中,仿佛被放大放缓了千万倍。
这个拥抱,似乎毫无预兆。
而如此亲密的碰触,于崔璟而言历来是十分陌生的,他并不具备应对的经验,当他终于开始思索该如何做时,却发现自己已然伸出了一只手去。
那回应几乎发自本心,全然未曾经过大脑裁决。
青年伸出一只手臂,从一侧揽住了身前的人,生着茧子的掌心先触碰到柔软的衣衫,再贴紧时,甚至能察觉到衣衫下的肌肤温度。
除此外,她双手环抱住他,将脸靠在他肩膀处,有发丝被风吹起,似带着些许书墨及印泥的香气拂过他的鼻间。
天地仿佛静止,又仿佛在随着他的心跳一同动荡着,只有他的身形岿然不动。
崔璟已然不能做到理智思考任何事,但揽着李岁宁的那只手,却依旧于无意识中用了十足稳妥的力气,这力气并未悉数禁锢到她身上,而是控制挡护于外,免于她有跌落的危险。
察觉到那只手臂的力气,李岁宁便愈发放松了,就这样心安理得地拿双手抱着他,问他:“还记得去年在幽州山间答应过我的话吗?”
不必崔璟回答,她自行道:“崔令安,我要你务必平安。”
听得这一声“崔令安”,青年注视着前方天际,声音低缓:“我应当不曾说过,殿下每唤我名字时,便仿佛在与我下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