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太子效”三字,柴廷枯老的手指握紧了信纸边沿。
见面之处在朝廷大军扎营处二十里外,官道旁一座供行路人歇脚的凉亭内。
雪未停,荣王在亭内支了炉子取暖煮茶。
您知阿效本名否?
见柴廷到来,李隐起身相迎后,邀对方共坐,亲手倒了一碗热茶,慢慢推至柴廷面前:“今夜天寒,此地简陋,隐唯一碗热茶相待,还请柴老将军不要见怪。”
“虽简陋,却胜在可安心对坐谈话。”柴廷苍老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荣王殿下费心了。”
李隐轻叹道:“多年未见,柴将军苍老了许多。”
“柴某与荣王殿下从前并无交集,应仅有一两面之缘而已,劳荣王殿下还记得柴某。”柴廷看着眼前之人,道:“倒是荣王殿下容貌气质依旧。”
来之前,柴廷并不曾想到,眼前这个距离皇位仅有一步之遥的荣王殿下,身上竟还保留着年轻时的洒脱随性,而不见分毫被权势熏染之感。
柴廷开门见山道:“荣王殿下不远严寒亲至此地,所为何事,还请明言吧。”
“山南西道此一战,不知柴老将军可有胜算?”李隐不答反问。
柴廷手指触及茶碗边沿,垂着眼睛没有立刻说话。
他此时拿不太准李隐的用意,急着多言不是好事。
李隐也不介意,自行答道:“依本王之见,待年后转暖,柴老将军若不计代价拼力攻之,不出三个月,必破山南西道。”
柴廷微抬眼,看向李隐。
李隐眼神坦诚:“山南西道不易攻,但柴老将军手握的十五万大军中,有六万玄策军,久战之下,非是山南西道可以抵挡。”
柴廷依旧没有急着说话。
“只是在那之后,明后必会让大军乘胜攻往剑南道。”李隐道:“届时柴老将军所率大军战疲,而剑南道的将士亦是与本王一同驻守西境多年的精锐之师,除此外,还将有黔中道大军与本王一同作战——”
“即便不提朝廷的粮草供应能支撑多久,到时柴老将军又还能有几分胜算?”
李隐依旧自答:“最好的结果,不外乎是重创本王而已。”
话及此,李隐的声音更轻了些:“然而,于公于私,本王都不想与阿效的旧部走到这一步。”
柴廷一手握紧了茶碗边沿,眼底终于起了一丝变化。
“若果真走到那一步,又当真是柴老将军愿意看到的吗?”李隐道:“为当今朝廷而葬送无数将士性命,果真有意义吗?”
他笃定地道:“若阿效尚在,她绝不会将此等死战之法,用在同样护佑国土的盛国将士身上——”
柴廷抬起头,终于开口:“然而王爷有反心,我等讨伐逆贼,亦是分内之事!”
“敢问将军,何为反心?”荣王神情坦荡:“我与阿效皆姓李,身上流着同样的血。”
柴廷定定地看着荣王:“论起血缘,当今天子亦是先太子殿下的母亲——”
“然而这位母亲踩着阿效的骨血登上皇位,阿效早已不欠她任何。”荣王的情绪似乎也终于了一丝起伏,他的眼睛似在为故去之人鸣不平,口中却是问:“柴老将军昔日虽不比常阔将军与阿效来得亲厚,却也是玄策府中叫得上名号的良将,如此,本王想问柴老将军一句……您知阿效本名否?”
柴廷神情微变:“王爷此言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