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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好 非10 3692 字 2个月前

李录抬眼,只见她艰难地转过了头来,眼神里涌出不安,向他费力地摇头。

“母亲怕我对他们不利,会与父王反目成仇吗。”李录温声道:“母亲放心,儿子不会这样做。”

“但李琮或许会。”李录挽起母亲的衣袖,替她擦拭手臂,道:“段士昂不幸死了,李琮没了依仗,他如今的处境倒比我还要可怜一些……”

“他此时一定也很好奇,父王还有没有别的儿子。”

“父王行事向来深谋远虑,既然敢让李琮在外行走冒险,多半便还有一个真正被他保护起来的孩子……”李录低声道:“儿子也想知道,那个被父王妥善保护的孩子是什么模样。”

“毕竟,我这个长兄,在不知道他存在的前提下,却也实在为他付出良多……”李录微微勾了下嘴角:“而他只需坐享其成,何其幸运。”

他言毕,将棉巾放回了铜盆中,替母亲将衣袖放下,掩好被角,问道:“母亲,儿子幼年患上的哮病,当真是偶然吗?”

荣王妃眼睛一颤,张了张嘴巴,嘶哑的声音如同被贯穿的破旧窗纸:“录儿……”

“儿子隐约记得,那场高热数日不退,之后足足咳了数月……自从那时起,这具身体便落下了许多病根。”李录看着荣王妃的眼睛,问:“如今回想起,倒不知究竟是我病得太重,还是用药耽搁了?那数月间,我似乎从未见到母亲,隐隐记得母亲似乎也‘病了’?”

“这场病实在巧合,不久后,我便成为了天子手中那毫无威胁的病弱质子……”李录说到这里,笑了一下:“有一件事,我应当未曾与母亲说过,在京中那些年里,为了尽量降低天子对父王的忌惮,每每在宫中医士诊脉之前,儿子时常会将药汤倒掉,只为让自己病得再真一些,再久一些。”

“我也从未同父王提起过,唯恐父王为我忧心。”李录再次笑了笑:“那时我从未想过,我这孱弱的身躯从一开始便是父王的安排。”

“可是我分明记得,在我病下之前,父王还在抱着我骑马——”他眼中似有两分困惑:“为何转眼便能做出这样狠心的决定?”

他在说到“狠心”二字时,声音有少许停顿,似乎觉得这个词太过单薄,可是他已想不到其它可以用来代替的话。

“他明明是这世上最开明慈和的父亲……这一年多来,我时常在想,哪个才是真正的他。”李录缓缓呼出一口气,答案也随之而出:“仁慈与残忍,都是真正的他,也或许都不是真正的他……这二者何时出现,只看他需要而已。”

他的父王可以仁慈对待万物,下一刻也可以残忍地向万物挥刀。

而在人前,父王一直是前者,从无半分表演的痕迹。

那双仿佛能容纳世间一切善恶是非风雨变故、总能保持云淡风轻之色的眼睛里,实则只容得下一人……而那一人便是父王自己。

父王的眼中心中只有他自己。

荣王妃抓住儿子一只手,她试图支撑起身却不得,原本已近干涸的眼中,有痛苦的泪水滚落。

李录没有挣脱,重新看向她,问:“那母亲呢?母亲就一直这样看着吗?”

荣王妃手指一僵,眼神忍不住闪躲。

“这些年来,换了无数个医士,他们皆道,母亲的病乃是郁结而生,母亲为此担忧,恐惧,愧疚,惶惶不可终日……却从未想过要将真相告知于我。”

李录慢慢转头,看向房中陈设:“自从我患上哮疾之后,母亲便不再用香,恐诱我发病。纵然我不在益州,母亲也十年如一日地如此……”

“可是母亲,这样微不足道的好,果真有意义吗?”他平静地看回荣王妃,声音平和却近乎残忍地道:“母亲果真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了让自己为人母的良心能好过一些。”

荣王妃拼力侧身,双手抓住儿子的衣袖,流泪摇头,声音颤哑着,总算说出了一句还算完整的话:“母亲要如何对你说……你即便知晓,不过徒增痛苦,危险……”

“所以母亲便替我认命了,是吗。”李录终于嗤笑一声:“母亲这样胆怯软弱,并擅长慷他人之慨,难怪能活到今日。”

对上那双看似平静,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