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去,见着来人,却是吓了一跳,赶忙回过身去,神情忐忑至极。
下一刻,一道试探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崔六郎?”
崔琅脊背一紧,陡然间进退两难。
他即便想要否认,但一开口便等同不打自招。
“我知道是你。”乔玉绵看着那道身影,声音很轻却笃定地道:“我听得出你的脚步声。”
这个脚步声,曾经常常跟在她身后。
那时她的眼睛虽看不到,但她的耳朵辨得出。
这句话叫崔琅怔了片刻。
这间隙,乔玉绵提步走了过来,来到了他身侧,面向他,不解地问:“方才在宁宁面前……你为何不与我说话呢?”
崔琅终于艰难地转过头,露出了一个极其复杂的笑容:“我……”
看到了这个笑容的一瞬间,乔玉绵似乎懂了。
她抿嘴一笑:“我知道的——你正常时不长这样,对吧?”
那次他被家中责罚,带着伤离京之际,她与阿兄同去送别,他隔着马车帘避而不见,直到马车驶出一段距离,他才忽然从车窗中探出,并不忘大喊一声【我正常时不长这样的!】
又喊道:【乔兄他们都可以作证,我平日里要比这英俊多了!】
听乔玉绵提及此事,崔琅的笑容顿时更加痛苦了——自乔小娘子眼疾恢复后,两次相见,偏偏都是他这辈子最狼狈的时候!
分明他平日里大把的时间里都在忙着玉树临风!
老天如此待他,是否有点有失妥当了呢他请问一句!
是否对乔大夫有意
崔琅在心底怨天尤人之际,脸上强扯出一个苦笑,试图弥补一下颜值,强行解释道:“我平日里十分注重仪表整洁的,今日实是情况特殊……”
“我知道。”乔玉绵弯起嘴角:“我都听宁宁说了,你做了一件很了不得的大事。”
“……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崔琅谦虚了一下,看着乔玉绵,忽然道:“从前你不是告诉过我吗,这世间有日月之光,也有萤火之亮,只要愿意,人人便都能发自己的光——”
崔琅很清楚,便是从那一刻起,他心中方才存下了一丝清晰明朗的向上之气。
“之后有一回,我阿娘与我说,做不成像长兄那样的顶梁柱,做一根烧火棍也不错!”崔琅说到这里,笑着露出一口白牙的,眉间到底有两分少年得意:“我想着,烧火棍好歹也能翻出些火花来——这回我这根烧火棍,多少也算物尽其用了!”
乔玉绵眨了下眼睛,瞧着他此时模样,莞尔道:“倒真像是刚烧罢火回来。”
听着这打趣之言,崔琅顾不得赧然,眼中只瞧见了那张恬淡如荷的笑颜。
说来也是不争气,被那双笑眼注视着,他的脸一下子烧红起来,这下更像是个烧火的了。
好在宫灯随风摇曳间,乔玉绵并看不清崔琅脸上颜色,此刻她的视线落在了崔琅的右腿上,问道:“你伤在了腿上?我帮你看一看吧?”
崔琅闻言下意识地往一侧躲了两步,结巴着道:“……这如何使得?”
他伤在大腿处,若是叫她诊看,岂不是占她便宜!
“我如今是江都军中的乔大夫。”乔玉绵认真道:“你不必将我视作乔祭酒家中女郎。”
“我并非是看轻你的意思,我……”崔琅有些手忙脚乱地道:“是我自己不好意思……”
反正他是没办法只将她当作一位大夫来看待的……就当是他这个人心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