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洐也愣了一下,旋即觉得不妥,卢氏是他的妻,理应以夫为天,就算分族,也该跟随他左右……他已没了儿子,怎能连妻子和女儿也要远赴太原?
不过……卢氏想来也不会愿意的,她性情柔顺,人也不算聪明,事事依赖他惯了,怎能离得了他?
再者,太原总归是那逆子的地盘,即便那逆子不曾被除族,妻子却也只是继母,她顶着如此身份,在太原岂能比得上在京师自在从容?
见妻子上前,红着眼睛冲着父亲跪了下去,崔洐眉头微松,认定她必是要表态留在京师——
卢氏跪拜而下,几乎喜极而泣:“儿媳多谢父亲成全!”
父亲什么都懂,什么都看在眼中,知晓她这个做母亲此刻最想做的事,便是带着她的一个孩子,去寻她的另外两个孩子。
父亲若不提,她身为崔氏宗子妇,自然也无法开口,可父亲选择了主动成全她。
卢氏叩首之际,几乎泪如雨下。
“?!”崔洐不可置信地看着妻子——所以,他这是被她毫不犹豫地舍下了?
你妒忌大郎
直到深夜时分,自议事堂中离开,崔洐仍觉得反应不过来。
雨还在下,崔洐和卢氏身边各有仆从与婢女撑伞。
路上,伞下的崔洐到底忍不住向身侧的妻子问道:“……夫人果真要去太原?”
卢氏:“家主之令,怎好违背呢。”
“可父亲言辞中不曾有勉强之意……”这话未能搪塞得了崔洐,他停下脚步,微皱眉看着妻子,正色道:“是你自己想去,不是吗?”
他脚下停顿得突然,卢氏已经在他前面两步,此刻便也停下,回头看向他,似有若无地叹息了一声,未有否认地道:“郎主,我的确更想与六郎他们在一处。”
听得这直白的回答,崔洐胸中那股憋闷愈发强烈了,卢氏此言,同直接告诉他【她不欲选择留在他身边】有什么区别?
这对崔洐而言,几乎意味着背叛,且颠覆而挑衅。
一切情绪渐化作怒意,但碍于固守的体面和尊严,崔洐唯有强行压下,尽量不发作出来。他一时定定地看着卢氏,眼神失望而又不解,却也只能一字一顿地道:“卢氏,我是你的夫……”
这是提醒,也是质问。
他是她的夫,所以她理应留在他身边,侍奉他。
他是她的夫,所以她无论何时都该将他放在首位,敬重他。
他是她的夫……就算她有其它想法,却至少也要与他商议一番,在得到他的准允之后,方可做出决定!
她今日在堂中听了这么久,不会不知道这次分族意味着什么……难道她会天真地以为,此去太原,只是一趟普通的探亲之行吗?
此一别,几乎等同要成为两路人,从此后想再见一面都是难事了!
她纵一贯头脑简单,却也不该不知晓这其中的轻重!
对上丈夫失望而不解的眼睛,卢氏开口,声音依旧轻柔,眼底依旧透出关切:“是啊,郎主是我的夫君,所以待我走后,郎主务必要保重好自身,不然我与六郎和棠儿免不了是要挂心的。”
“……”崔洐攥紧了拳,却又觉得这拳头软绵,好似砸进了一团棉花里。
她在说些什么避重就轻之言?
她是听不懂,还在装糊涂?
换作从前,崔洐或会觉得是前者,但此一刻,他恍惚意识到,妻子的柔顺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