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蛆虫让他生出错觉,他感觉阿尔蓝就伏在他的身上,她的笑声和歌声仍在耳边,不肯放过他。
很快,李献觉得自己被越来越多的“东西”包围,有枉死的士兵,有望部的族人,有岳州的百姓,那些亡灵缠覆着他,撕咬着他,让他浑身鲜血淋漓,又钻入他的五脏六腑,将他撕成了无数腥臭的碎片,再落入泥中。
他开始恐惧到吼叫流泪,极致的煎熬间,他生生咬断了自己的舌头,试图了结这一切,鲜血顺着下颌浸透了衣襟,滴落在他脚下这方岳州土地上。
第四日,李献的身体开始发出剧烈的腐臭气味,他也终于在这腐臭中失去了那被恐惧啃咬到只剩最后一缕的微弱意识。
这一刻,他期盼已久的大雨终于慷慨落下。
是天下人的节度使
传旨的钦差先去的潭州,然而刚到军中,还未来得及宣韩国公接旨,便先听闻了韩国公提前谋逆的消息。
钦差吓得半死,往下再听,才擦了擦额角的汗,还好,没酿成大乱。
听说李献逃去了岳州,并已被拿住,而岳州的瘟疫也得到了控制,他们便又匆匆往岳州赶去。
入岳州城门时,为首的钦差先问了句:“反贼李献何在?”
“喏。”刚好带人出城的荠菜抬手一指上方。
一行钦差往后退了退,拿手挡去雨后刺眼的日光,往城楼上定睛一瞧,险些吓得魂飞魄散——就说哪儿来的臭味儿呢!
有两名文官甚至扭头干呕起来。
为首的钦差连忙让人将李献的尸身放下来,有人认为这处置并不妥当,好歹是堂堂国公,又是圣人的亲外甥,总该将人押回京师处置才对,怎好将人生生吊死在城楼上?
且看这模样,显然是死前遭受了诸多羞辱折磨。
事关天子家事,总要多一分体面,而如此死法实在太不体面!
荠菜已骑马离开,为首的钦差向城门守卫不悦地发问:“此乃何人授意?”
那守卫目不斜视地丢出一个名讳:“淮南道常节使。”
“淮……”那钦差刚开了个头,舌头打了个弯,尽量维持住面上威严:“……她此刻人在何处?”
那常岁宁不是该在沔州吗?
守卫答:“就在城中。”
“……”钦差脸色一顿,道:“知晓了,本官这便去见,与她问个清楚明白。”
他们从潭州急急而来,一路走得都是官道,少见百姓踪迹,只知李献已被岳州守卫拿住,但具体细节尚未听闻,此刻才知城内还有这么一尊大佛在。
见了面之后,常岁宁告知了选择将李献吊于城楼示众的原因,一为平息众怒,二为威慑人心。
论起平息众怒,没有比这更直观可见的办法了,无辜受难的百姓怒火需要宣泄,在此处宣泄不出,便会转向别处。
而李献所行恶事,在如今这几近崩坏的世道间,有着极不好的示范作用,当法令已不能够约束野心时,人的道德底线便会因“先例”而迅速败坏。前人每一次的不择手段,都将是对后来者心中恶念的扩展。
就是要让世人看到前人如此行事的下场和代价,才能起到些许挽救恶劣影响之效,以便让后来者在行事之前,好歹多一份权衡和思量。
那一行钦差认同地点头:“常节使言之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