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多挂了几盏灯,席间皆是随意的说笑声,热闹又温馨。
无绝和孟列共用一案,仍以“容娘子”身份示人,但在场大多数人都对其身份心照不宣的宣安大长公主坐在贵客之位。
大半月前,李潼带着元淼和一批制瓷坊的学徒出了江都城,去了寿州窑口研习最新的青瓷烧造,如今尚在赶回的路上。
常岁宁亲自去请了骆观临,但骆观临婉拒了,用饭时总要摘下面具,麻烦能免则免。
常岁宁便面露恍然,道了句是她疏忽了,而后便允诺,来日再单独为他设宴。
骆观临不置可否,算是默认答应了。
席至一半时,喜儿过来传话:“女郎,喻常侍来了,正在院外等候。”
紧邻常岁宁坐着的常阔,闻声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她。
“便道,今日时辰已晚,我实疲乏。”常岁宁语气如常,看起来的确有些困懒地道:“喻常侍倘若有事,便让他明早辰时,于后园亭中一叙。”
喜儿有些意外,但还是立即去回话了。
喻增闻罢,眼神微颤。
不见他?
并让他明早再叙?
常家女娃待他,本不敢有,也不该有如此高人一等的傲慢姿态……
请赐奴一死
喻增离开后,心中久未能安。
今日常岁宁设下家宴,并未请他前来,但此举无可厚非——他此行是以钦差的身份前来,她又升任淮南道节度使,与他适当避嫌是明智的选择。
可他私下主动来此,她却仍不肯见,且不问他为何事而来,便推至明日再叙,于情于理,却是不通……
是,她是彻夜赶路回的江都城,疲乏固然是真,但也并不足以解释她此举之下的怠慢。
喻增走到今日,已不会因为一个与他并称不上十分亲近的小辈的怠慢之举而动怒,他更多的是感到惊惑,惊惑于这怠慢之下所蕴藏的异样。
心中涌现无数猜测,喻增看向深浓夜色,此刻他置身其中,只觉有一刹那,隐藏在黑暗中的万物都失去了真实的形态,变得诡谲莫测,代表着今夕往昔的恒常岁月也在颠倒重叠。
廊下挂着的纸皮灯,在夜色中随风轻动。
书房的门紧闭着,偶尔有女子愉悦的笑声传出。
宴散后,常岁宁留了宣安大长公主单独说话。
年后初三,暗下留在江都过年的宣安大长公主即动身回了宣州处理事务,只是约五六日前,再次赶来了江都。
用大长公主的话来说,她估摸着常岁宁也该动身回江都了,所以特地再次赶来相贺。
常岁宁倒不知自己区区一州刺史,竟有这样大的面子,能让向来心高气傲的宣安大长公主亲自前来,且是两回,且是私下——
但这面子既送到了她面前,她也没有拆穿的道理就是了。
于是常岁宁向大长公主道谢,连带着先前宣州诸多相助之举。
“还说那些不值一提的作甚。”大长公主一笑,面容舒展:“往后我们小小宣州,还要劳烦常节使多多照拂了。”
“殿下折煞我了。”常岁宁笑着道:“殿下诸多雪中送炭之举,晚辈自当铭记于心。”
哪怕知道那些举动多是因常阔和常岁安之故,但常岁宁私心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