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他就说,常阔怎会生出如此单薄的儿子!
「晦气……」葛宗眼中俱是不甘的恨意,他竟然败在了一个小女娘手里!
晦气?
听得这二字,常岁宁轻「啊」了一声:「还有更晦气的,你就要死在我手中了,带着这份晦气,怕是要投不了胎了怎么办?」
葛宗眼神反复,死死盯着她,嘴唇翕动,已难发出完整的声音。
「那你还要求饶吗?」常岁宁语气称得上礼貌的询问。
葛宗已没办法回答她,但他再次抓住了她的盔甲,眼底不甘消散,只剩下了对死亡的恐惧。
「求也无用。」常岁宁抬手:「我才不信。」
徐正业怎会将机密告知这样一个蠢人。
刀落。
热血喷溅。
葛宗的头颅被割了下来,常岁宁随手扔在一旁,就这么坐了下去,双手撑在身侧,歇息喘息。
她除了耐力好,也很擅长伪装。
她也会累,且很累很累。
她看向大军方向,四下已亮起火把,老常来了,有人在指挥大局,她可以稍微歇息一下。
片刻后,她拿起了手边短刀,轻轻在雪中蹭去其上血迹后,拿到眼前细看了看,只见其上只有细微刮痕。
「好刀……」她轻声夸赞。
片刻,垂眸看向身前。
她内里穿了那件雁翎甲,替她挡去了方才葛宗刺向她的匕首。
她便也认真夸赞:「好甲。」
而此刀此甲皆是崔璟所赠,所以……
雪中,少女微微呼出一团疲惫的白气:「好崔璟。」
这时,有一队敌军又紧跟着寻过来。
常岁宁坐在原处,抬眼看着他们。
妇人抓起葛宗的断刀,戒备站起身来。
那些敌军本是快步而来,但很快又自行停下。
他们看到了葛宗的人头,和死不瞑目的眼。
他们眼神大骇,握着刀的手开始发颤。
少女坐在雪里看着他们:「还要打吗?」
没人回答。
他们看向同伴,企图从对方眼中得到些许信心,但所见皆是比自己更甚的恐惧,于是纷纷开始退离。
「这就跑了?」妇人取笑道:「瞧把他们吓的!胆都吓破了吧!」
但她的声音也在发颤,她重新跌坐回去,肩膀,手臂,都在抽搐颤动着。
常岁宁转头,抬手轻拍了拍她的头:「没事了。」
第一次上战场,这么多血,这么多条人命,又亲手杀了人,怎会不怕呢。
听得此一声安慰,荠菜娘子再绷不住,忽然抱住常岁宁,放声大哭了起来。
常岁宁轻拍着她称得上宽厚的后背。
妇人常年做农活,身形壮实,皮肤粗糙,性子也一贯泼辣,但此刻却像个慌乱无措的孩子,将少女视作唯一的慰藉和救赎。
她宣泄放声哭了好一阵,总算心情平复下来,松开常岁宁,擦着眼泪,又哭又笑地道:「……这玩意儿和杀猪还是不一样!」
她之前还放下过大话,说杀敌和杀猪也差不多,但真杀了才知道,那种冲击无法言说。
「不一样吗。」少女的呼吸还有些不匀,却也认真答话:「我没杀过猪呢。」
「那我回头将我家的猪,送给常娘子杀杀看!」
常岁宁不禁笑了一下。
荠菜娘子也「噗嗤」一下笑了:「瞧我瞎说些什么呢!」
她真是被吓昏头了。
[南小年夜·游戏账号]
二零的一月二十三号是南方小年夜。
之前的几天时间里,步流星的情绪像是过山车一样起伏不定。
他受了尾指的魂威攻击,满心期待的去迎接[华丽变身],但是结果往往[造化弄人]。
阿星回到旧宅吃饱喝足,跑去浴室***了衣服呆着,很快就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醒来时,他几乎要激动到昏过去。
他确确实实变成了[她]。
但是和想象中的差别很大,
把身上的秽物毛发和死皮都洗干净,阿星就套上短裤和海豹头睡衣,跑到镜子面前看了又看。
镜中人看上去不过岁,是个超有精神的小丫头。
具体有多小?身高不过公分,体重只有四十公斤出头。
「卧槽!」当时阿星就骂出声了,她完全没想到是这个结果:「激素水平差那么多?我这个女性角色游戏账号这么菜的?」
原本流星还以为,自己的女身应该是个金刚芭比,或者是蛋白质女王之类的,再不济也要像步美妈咪一样,一米挑九头身,实在不行,也得有水树奈奈那个强壮的手臂吧?
她完全没想到身体基因的另一组表达形式,会是这身材。身体的肌肉量没有了,和脂肪死皮毛发一起排进了下水道,也不知道能不能长回来,睾酮水平跌到了冰点。
阿星小妹捏着脸蛋,扯弄眼皮,狠狠揉着脸颊,在镜子面前挤弄出各种表情。
这张脸一点都不像步美,反而是男身那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比较像妈妈。
镜子里的小妹有一对桃花眼,眼角下垂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眼尾有些弯折上翘,是非常有心机的眼睛。
鼻头圆圆的,很憨实,嘴巴却很薄,人中短得能克死好几个丈夫集中,是标准绿茶妹妹网红妖怪脸型。
与原本浓眉大眼厚唇的阿星完全不一样,很难说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两兄妹。
「好怪啊!」阿星一开口,听见尖细鸭嗓,立刻整个人都抖起来。
不过她很快就适应了这副身体,不一会抖抖腿,伸伸手,才发觉这身睡衣几乎能让她的睡裙,她像是找到了新玩具,变成了幼稚鬼。
她站起,昂首挺胸学着妈妈的神态撩动头发,又扮作尊贵妇人的语气。
「王姐,给我准备抹茶星冰乐,不要抹茶不要冰,就要阿星和快乐。」
不过一秒钟的功夫,阿星就笑得满地打滚。
她立刻爬起,拍打着胸脯不过二两肉。
「没有了!我的胸肌呀!没有了!」
又立刻蹲在,把膝盖藏在睡衣里,前襟立刻鼓起来。
「又有了!回来啦!」
紧接着王姨就看见这个小妹妹在流星的房间里笑得几乎昏过去。
王姨想了想,这应该是流星找的女朋友吧?
这么想着,管家婆就不再打扰,默默离开了。
在腊月新年,阿星连长裤都没穿,就准备往里屋跑。
她从走廊冒出小脑袋,把头发编做两条马尾辫,让它们垂在锁骨旁边,她就会做这个发型,特别简单,只要两个皮筋就能搞定。
在旁人看来好像是TOM躲在墙壁后边鬼鬼祟祟的往外瞅瞅。
紧接着,阿星就蹑手蹑脚往妈咪的房间闯,想给妈咪一个惊喜。
然后——
——然后她就挨了一顿毒打。
具体来说,是她闯进步美的卧室大门,就看见妈咪跟着网课学插花。
那个瞬间,步美已经认出了亲儿子。
但
「是好事,猪还在,猪保住了,家还在,城还在。」常岁宁看一眼葛宗的人头:「我们赢了。」
荠菜娘子眼里包着泪,还有些不确定地问:「赢了吗?」
他们竟然真的要赢了?五万人打赢了十万吗?
「就要赢了。」常岁宁手撑着地,起身来,拎起葛宗的头:「走吧。」
常阔已重整了阵型,和州大军此刻呈聚拢之态,开始从杂乱的拼杀中抽身退离。
「常娘子!常娘子回来了!」
有人高声喊,坐在马上的常阔勐地转头去看。
火把与雪光映照下,少女自芦苇后而出,满身血,一手握刀,一手提着头颅。
此一幕与往昔太多画面得以重合,常阔登时湿了眼眶。
他立时吩咐身侧副将:「快去!」
副将策马带一队人破开那散乱的敌军,上前去护住常岁宁。
看清了那头颅正是葛宗,副将眼神震动难休。
他跳下马去,微躬身,朝那矮他许多的少女重重抱拳作礼:「女郎!」
常岁宁将人头递给他。
副将接过,拿长枪挑起,高声对敌军道:「季晞已死,葛宗首级在此,尔等速速缴械保命,降者不死!」
葛宗已死的消息方才已被那些人传开,但仍有人心存侥幸,此刻亲眼看到葛宗头颅,徐氏大军中人心彻底溃散。
在一声声「降者不死」的高喊声,有人同左右交换了眼神后,纷纷丢下了手中兵器。
眼看大势将定之时,徐氏大军后方却忽然传来一道道喝声:「我看谁敢降!」
「大将军到了!」
「大将军已至,胆敢降者,军法处置!」
「大将军?!」
徐正业徐大将军到了?!
不知真假的士兵赶忙又将面前的兵器捡起。
常岁宁已坐回到了马上,来到常阔身边,与他一同看向徐氏大军后方。
的确,很快有浑浑马蹄声响起。
徐正业真的来了。
但徐正业怎会此时突然过来?十万大军,他本该有足够的信心才对。
是见葛宗和季晞久攻不下,耐心被消磨殆尽,要亲自督战,还是……另外得到了什么消息?
「别怕。」常岁宁思索之下,道:「未必是「坏事」。」
常阔乖乖点头,目色坚定。
「?」一旁的副将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