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6 如一颗珠似一棵树(2 / 2)

长安好 非10 7370 字 6个月前

一同被喊过去的还有常阔信得过的几名部下,及刺史府上的彭参军。

……

书房的门紧闭着,随着谈话深入,云回神色震惊:「……所以,常大将军只带了一万余人?」

他下意识地看向常阔身边站着的常岁宁。

所以,对方在对阵时,那目中无人的嚣张言行,是虚张声势,是为了让敌军相信他们当真有十万大军托底?

想通了此一点,再回想起彼时情形,云回只觉一阵后怕。

难怪常大将军未有继续让人追上去!

彭参军也惊出一身冷汗,连忙问:「那余下的援兵,何时能到?」

「余下的,不会来了。」常阔平静道。

彭参军与云回却无法平静。

「常大将军

此言何意!」

「我当日点兵罢,先带骑兵与部分前军离营,但我走后,李逸便改了定下的策略。」常阔道:「我曾派人回寿州大营探信,方才已得「说法」,李逸对下声称,他认为使大军主力趁机攻去扬州更为妥当,待大军将扬州收回,再赶来和州,到时与我内外夹击,一举剿灭徐氏叛军。」

彭参军与云回俱是震惊到茫然。

这是行得通的吗?

大盛文字博大精深,为何此刻却叫人半个字都听不懂?

这说法,乍一听似很有些花样门道,既有声东击西,又有内外夹击……但细细品来的话,便可知此法最精妙之处并不在此,而在于它的异想天开。

四下一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彭参军眉头皱得死紧,若说之前听闻李逸之事,他至多只是怀疑对方的领兵能力的话,那么此刻,他甚至忍不住开始怀疑李逸的精神状态。

扬州乃是徐正业起兵之地,岂是他说收回就能收回的?

好吧,就算!

就算他能收回,但和州又能抵挡几日?和州一破,整个淮南道都会落入徐正业之手,到时徐正业都打出淮南道了,他们坟头草都长出来了,谁还能跟他内外夹击!怎么夹,跟谁击!

看出彭参军与云回的欲言又止,常阔及时为二人解惑:「放心,他没疯,他只是想让我与诸位同死在和州而已。」

云回惊住。

常阔身侧有副将「呸」道:「什么派兵攻打扬州,他若有这胆子,我敢将头割了捣粪坑里!依我看,攻打是假,想勾搭徐正业是真!」

常岁宁:「……」话糙理不糙。

这的确是一大隐忧,所以,需尽快解决和州的麻烦,及时将李逸收拾掉。

彭参军的面色灰败下来,他本以为常阔当真率十万大军前来,可以驱退徐正业,可现下……

云回也再度陷入了紧绷不安之中:「徐正业应当很快便能探出虚实,到时便会再攻和州……」

「兵来将挡。」一直未插话的常岁宁此时才开口:「他们有十万大军,我们凑一凑也有两万——」

云回看着她:「两万对十万,悬殊还是太大……」

「我说的两万,是两万精锐。」常岁宁道:「除了这两万精锐,我们不是还有很多和他们一样的兵吗?」

云回一时未解。

「和州城有百姓十五万人,除去老弱妇孺,应有五万男丁可用。」常岁宁道:「纵再去一万,仍有四万,徐正业麾下之师,多是一路强征而来,而今和州为自保,青壮男儿为何不能、又怎知他们不愿披甲共同退敌?」

云回眼神一振,下意识地看向书房外的方向。

此刻刺史府外,仍围聚着许多不愿离去的百姓。

……

经议定后,和州城中连夜颁布了一则临时的征兵令。

不过一夜一日间,即得兵万余。

这个数目与速度皆是少见的,连常阔身边的副将都在感慨:「和州地灵,多忠义之士。」

得兵之后,便要练兵,时间紧迫,需先教给他们最基本的御敌与自保之道,常岁宁拟了一则适用当下的练兵章程,经了常阔过目点头之后,交给了云回。

城中其他百姓也各有事忙,读书识字者入刺史府暂领临时之职,或拟文书,或奔走各处传达策令,老弱妇孺忙于编织盔甲,城中打开了粮库与兵械库,家家户户也皆献出农具铜铁之物,用以铸造兵器。

有忙乱也有争执,现有之物到底有限,寻常老妇注定缝不出坚不可摧的盔甲,但一针一线可聚人心,这一切足以让这座城的民意变得坚不可摧。

铸造炉中铁水日夜沸腾不息,足以灼醒更多人的热血。

征兵令上未曾强召,但人数还在继续增长。

第三夜,和州城仍旧灯火通亮不休。

常岁宁被常阔临时封了个督工之职,一整日都在忙于监修城防之事。

各处轮值做事,夜中也不会停下。

常岁宁坐在城楼最高处暂时歇息,耳边终日嘈杂,诸事忙乱,有时她需要远离喧闹的人群,静下来细思有无错漏之处。

夜风寒凉,她静坐许久,抬头看夜幕,还隐隐能听到城楼下工匠们敲敲打打的声音。

她将思绪暂时放空一瞬,遥望向北方时,忽然想,她此时在和州修补城防,崔璟则在北境修筑边防,二人竟巧合地在做同一件事呢。

不知崔璟有无她这般勤快,连夜赶工?

稍一细思,便觉崔璟比她不得,北地这般季节已经滴水成冰,夜里更是冷得要命,多半没办法赶工,他纵是想与她比个高低,也要问问屋檐下那半人高的冰熘子答不答应。

嗯,那他此时应当已经躺下睡去了。

常岁宁坐得累了,干脆也往后躺下去,将手臂枕在脑后,继续思索城中之事。

忽地,她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

两千里外的北境,崔璟的确未能连夜赶工,但也并未睡下。

他在处理公务,也偶尔透过挂着寒霜的窗灵缝隙,遥遥看向南边。

这便是常岁宁那个喷嚏的由来了。

……

常岁宁回刺史府时,已进子时。

待回到云回为她和常阔临时安排的住处时,只见有人正站在院外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