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来日会不会有人因此质疑荣王世子“为她”而做伪证——常岁宁眼下已不打算去考虑这个可能。
她只道:“非但要送,还要日日去送,直到荣王世子病愈能出门为止。”
先送两日,待人“醒了”,她再亲自上门“探望”。
只是和送礼不同,她若要探望,便还需避人耳目。
常岁宁看着眼前的名单,静静思索着接下来的打算。
……
天色将晚之际,冯家有客登门。
来的是昌氏身边的心腹仆妇,解氏亲自来见。
“我家夫人已答应了解郡君的提议,将吉日定在了三日后,不知郡君意下如何。”
仆妇虽说是问,但语气里无丝毫相询之意,只是告知而已。
解氏此刻却不介意,既是交易,便要有与人做交易的自觉。
冲喜之说,虽不好听,但她也没办法反驳,要想让敏儿尽快过门,总要有个名目才不会惹外人疑心。
于是,解氏含笑点头。
不多时,明家的仆妇即离去。
解氏让人喊了儿子儿媳过来,同样是拿告知的语气将此事说明。
“三日后?”
“冲喜……做侧室?!”
“这如何使得!”
冯父反应甚大:“敏儿怎能做什么与人冲喜的侧室……母亲为何要答应明家如此要求!”
自解氏名声扫地被贬为郡君后,他对母亲便日益不满。
一旁的冯母也震惊不已,但她与丈夫不同,这么多年下来,她对婆母的畏惧顺从已刻进了骨子里,她此刻并不敢直言表达不满。
面对儿子的质问,解氏只是淡声道:“敏儿如今还能配什么样的人家?寻常人家的正妻,哪里比得上做明家的侧室?且明世子眼下尚无正室,敏儿嫁去,便与正妻无异。”
见儿子还要再说,她在前面道:“莫揪着冲喜之说不放了,须知若非有高人算过八字,此等好事也轻易轮不到敏儿身上。”
冯父面色变幻不定。
“与明家做亲家,便等同与圣人结亲,你该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吧?”解氏冷笑一声:“且收一收那无用的自尊,当看些实际长远之物。”
见丈夫似乎被说动了,冯母在心中骂了一声“狗男人”,终于忍不住开口:“可敏儿她……”
解氏扫向儿媳,冷脸打断了儿媳的话:“敏儿是愿意的。”
什么?
冯母不敢相信。
女儿的心性她很清楚,本人没什么太出挑的地方,但耐不住一心想要高嫁——这一点正是拜婆母的教导所赐。
长着这样一个高嫁脑的女儿,怎会愿意做侧室给人冲喜呢?
冯母很快找到了女儿,想要问个清楚。
她到时,冯敏正欢欢喜喜地让人量体准备做嫁衣。
冯母:“……”
好像没什么好问的了。
好不容易等人都离开了,冯母思前想后,只问了一句:“……敏儿,你可知那位明世子风流成性?”
“女儿当然知道。”冯敏反问:“可难道阿娘认为,我嫁的是他这个人吗?”
她想嫁的只是明家的世子而已。
见母亲还要再说,冯敏不耐烦道:“且亲事已经定下了,没有反悔的可能。母亲与其说这些没用的,不如多替女儿打算一些,好叫女儿风光些出门吧。”
她不想再听了,母亲根本不知道她为此内心承受了多少煎熬,更不知道她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如今她只盼着祖母的话是真的,她嫁进明家后可以被好好善待,可以过上如愿以偿的日子。
两日后的一件事,让冯敏心中更安定了几分。
这一晚,她的父亲从工部回来时,脸上挂满了喜意。
他的上峰与他透露了他将被提拔为工部屯田侍郎的消息,还告诉了他是明家帮他安排打点的,又拍着他的肩膀说他有个好女儿,这样的好福气实在令人羡慕,又让他日后多多关照。
如此一通马屁拍下来,冯父很有些飘飘然,彻底将对冲喜之说的不满抛到了九霄云外。
冯敏听了也欣喜不已,下意识地看向祖母。
解氏含笑与她点头。
冯敏愈发感激祖母了——定是祖母那日与应国公夫人的相谈很顺利,应国公府果然没有轻视她的意思!
她虽是为侧室,却也比这京师九成九的女子嫁得光彩,没人敢看不起她!
因存了这个心思在,冯敏便不打算藏着掖着此事,甚至还邀了许多京中闺秀于她出门前一日来为她添箱,这添箱宴办得颇算热闹。
嫁人只有一次,纵是做侧室,她也要风风光光的!
……
这一日清早,姚夏和魏妙青等一众女郎,约好了一同来看常岁宁。
“你们本不必来的。”常岁宁直言道:“这般关头,与我走得太近不是好事。”
她也不会因为这短暂的“疏远”,便质疑她们的情谊。
这些女孩子们都是京中官家女郎,她们的父亲祖父多是在朝为官,有此约束在,她们行事便注定不能随心所欲。
这世道于她们为难,她不能再以友情为名来为难她们。
“怕什么,长孙家还能吃了我不成?”这态度豪横的是家大业大园子大,家中阿兄格外争气的魏家女郎。
“有我大伯父在,又哪里轮到着我来避嫌呢。”这“天塌了有大伯父顶着”,“人言可畏且让大伯父去畏”的,是姚家女郎。
还有许多态度乐观,目光格外长远,有几分侠气在身上的——
“反正常家郎君是被冤枉的,迟早会真相大白的嘛!”
“没错没错……”
“常姐姐别怕。”
一群女孩子们围着常岁宁纷纷劝慰着。
常岁宁看着那一张张可爱年少的脸庞。
哪怕不久后或许就要分开——但她会好好记着她们的。
年轻的女孩子们围着一起,起初且是认真安慰开解常岁宁,待到后头,聊着聊着就拐了弯儿。
但这弯儿,恰就拐到了常岁宁心上,给了她一条新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