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张总，来了啊。”方卓还是如常的打了招呼。

“嗯，犹豫了好几天，还是过来了。”张朝阳的声音有些嘶哑，“最近都是特不想见人，我连公司都没管。”

方卓亲手泡茶，说道：“公司大了，运转的体系建立了，是不用那么忙，你这个……”

他还是直接说了出来：“你这个身体有恙就先养好。”

张朝阳听到这句，摘掉帽子和墨镜，显露出颇为憔悴的脸：“是养着呢，也吃药控制着呢，这几天听说新闻，看了看你们打价格战，觉得可以过来瞧瞧。”

方卓听出来老朋友的前后矛盾，刚才还说不想见人，这又过来围观热闹。

不过，身体有恙，也能理解。

他笑了笑：“哎呀，朝阳兄，我这边很欢迎你过来看，散散心啊，他山之石啊，都行，我不太清楚你有没有被专业建议多走多看，但我觉得这样是不是好点？”

方卓强调了专业建议。

“唉。”张朝阳深深的叹了口气，“谁知道呢，我觉得自己什么都有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我有时候也奇怪，为什么会觉得痛苦。”

他接过方总递过来的热茶，忽然又说道：“不，我觉得方总你应该能理解我的情绪。”

“生活里的竞争、危机和压力，不是外人看到的那种风光和得意，很多时候只能一个人承担孤独。”

“我以前还觉得自己能活到150岁。”

张朝阳摊了摊手：“忽然就觉得很痛苦，你说奇怪不奇怪？”

“会和公司有关系吗？”方卓问了句。

张朝阳很难不承认这一点：“也许吧，去年看到优酷和爱奇艺超过了搜狐视频，看到门户网站彻底落后，心里确实空荡荡的。”

方卓劝解道：“张总，该放手的时候就放手，哪有长盛不衰的企业？你看看，今年日本那些甚至有上百年历史的企业，看看它们现在衰落的样，我觉得吧，就立足当下就好。”

“你当然能立足当下。”张朝阳放下茶杯，这样说了句。

“你想想庆子，想想他在电商和团购的状况。”方卓试图拿两人都熟悉的人举例。

“唉，拿我和他比了。”张朝阳更叹气，虽说按时间也差不多同一拨，但搜狐2000年就已经上市了。

“我是觉得啊，成绩上可能有差异，但庆子对项目也很投入，然后，他接连错过两个赛道之后，也很快能接受他的‘错过’，继续琢磨新东西，这一点还是值得赞许的。”方卓暗示道。

类似的错过在张朝阳这边便是错过社交、电商、视频，一边是自家的下滑，一边是老朋友们的风生水起，大概确实容易滋生不良情绪。

张朝阳思考着说道：“他确实容易放手。”

方卓劝道：“当放则放嘛。”

张朝阳忽然抬头，看向方总，说道：“你是说搜狗引擎吗？”

脸上憔悴犹在，目光却忽然犀利，仿佛一瞬间找回了事业心，重新显露搜狐掌门人的身份。

方卓稍微有点猝不及防，心里还停在如何劝慰这位朋友，但也只是一转念就笑道：“你不是说你不管公司的事。”

“终究是大事，王小川还是想办法和我聊了的。”张朝阳很认真，平铺直述的问道，“方总，你对搜狗有收购想法吗？”

“我之前见王小川，聊的也只是搜狗和易科的合作。”方卓避开正面回答，提到月初一次与王小川的见面。

“易科和搜狗的合作确实出现了问题，你觉得通过加强对搜狗的股权变化能解决吗？”张朝阳换了一种问法。

搜狗引擎这一年多来的发展速度不错，不然也不会在上个月月底让李彦泓也笑言“就干易科”，确实已经引起百度足够的重视。

只是，搜狗的增长根基也遇见了问题。

一是，yms系统端不会频繁变更用户的引擎设置，二是，易科的旗舰手机用自家浏览器替换了搜狗浏览器。

王小川领导下的搜狗公司改变了原本的三级火箭战略，但仍旧吸取优点，没放弃浏览器带来的助力。

作为在国内影响巨大的智能手机品牌，易科切换浏览器，这让搜狗浏览器颇为受伤。

可是，搜狗确实只是与易科在搜索上进行合作，并不涉及浏览器。

这种搜狗与易科合作的界限在深刻影响着搜狗引擎的发展。

方卓和王小川谈的就是这个事，但没有提出解决方法。

现在，听着张朝阳的口吻，无疑是王小川与张朝阳自行探讨了某种解决方向。

方卓听着张朝阳的再次询问，心里有些犹豫，不太确定适不适合谈论这些事情。

张总人还不错，也没把自己拉黑过。

不管如何，他是希望老朋友的身体是能恢复的。

方卓决定换一种委婉的方式，他喝了口茶，不太确定的说道：“张总，我听说，人焦虑的时候，最重要的不是考虑去不去缓解它，而是去寻找更重要的事去做，是寻找更让自己有意义的生活，这样反而能无视焦虑，变相的接受它的存在。”

“搜狗和易科的合作存在一些问题，我们得接受它的存在，至于能让它更好的发展方向，也是需要寻找的。”

“如果我们能找到一种让搜狗引擎更好的合作方式，单我个人而言，我是愿意接受的。”

张朝阳叹了口气：“我倒不是不能接受，搜狗引擎发展到现在确实是有易科很大的助力，王小川提出了更利于易科的一些想法。”

更利于易科的一些想法？

方卓沉默一会，给老朋友添了添茶，见他没有太多沮丧，问了句：“张总，你不会觉得我趁虚而入吧？”

张朝阳摇摇头：“你就是那样的人，方总。”

已经不是第一天认识，不是头一回打交道，这一点反而不让张朝阳沮丧，如果方总忽然格外的善良，那也许才会出现挫败感。

连方总都善良，人格都升华，这个世界到底让自己怎么样。

熟悉的方总才让人感受到一丝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