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言可畏。
她今日罚了人,绣房里的姑娘们今后不敢再当着她的面议论她与大公子的事情。
但私底下呢?
姑娘们真的不会提及一二?
姑娘们的父母呢?也不会说上几句?
长久以往,究竟会传出什么样的谣言出来。
又会如何传入大公子的耳中?
在大公子让她开设绣房的时候,他是否也想到过会有这些议论?又或是想到了,不曾放在心上在意?
“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写大字?”
眼前投下一道暗影。
紧接着就是男人略显疲惫的询问声响起。
锦鸢连忙放下毛笔,绕过桌子,走到赵非荀,伸手接过他褪下的大氅,大氅的毛领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屋子里暖和,没一会儿就化成了水珠,浮在银狐皮毛上。
她放好大氅,回过身来时,却见他在桌前坐下,随手翻看着她今夜写的字。
锦鸢倒了盏热茶来,轻轻放到他的手边。
“今儿个一天都阴沉沉的,到了晚上这场雪总算是下下来了。”她声音低柔,在屋子里响起,混着屋子的暖意,传入赵非荀的耳中。
赵非荀握着笔,正在圈字。
闻言,轻叹一声。
眉间微蹙着。
“青州府今年下雪比往年更甚,北方干旱,积雪不易融化,压塌了多少房屋不说,地面冰冻,修路、驿站的修建也只能频频叫停。”他语气清冷,手中圈字的速度愈发慢下来,最后,只圈了一页的字,便不再翻阅,放下手里的笔,揉着额角,“牟定县雪灾更严重些。”
锦鸢啊了声,忍不住担忧问道:“先前发下去的那些存粮还够牟定县的百姓撑过这场雪灾么?制炭坊是不是也停了?”她也在牟定县住过一段时间,风雪大作时,根本没办法出门,更不用说要上山砍树送下来。
“通往牟定的路被积雪封了,轻风也已经有七八日没递来消息。”赵非荀的语气更冷,“偏偏今日下面还有两个县报上来,县里疑似起了疫病。”
疫病?!
锦鸢听后,脸色也不由得一变。
这可是要人命的事情!
她也悬起心来,“大公子……要往京城报送么?”
“往京城去的路被大雪封住了,一来一回少说要浪费二十多日。一旦真的报上去,怕上面只会下来封锁青州府的旨意,再要让京城更改意思,少不得要耗上两三个月时间,届时牟定县那边的炭制出来,销去京城无路;修路、驿站哪怕建出来也无人敢走敢住……”他不再继续说下去。
可锦鸢也听懂了。
到那时候——
青州府真的要完了。
大公子的这桩差事就要办砸了?
青州府的百姓怎么办?
京城里的皇上要发落大公子?
锦鸢单是听着就觉得青州府的前路一片灰暗,而大公子在这几个月里,一心都扑在青州府上,她亲眼看着大公子付出的心血,不知他肩上的担子压得该有多重。
可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锦鸢站在一旁,仿佛从未见过这般沉寂的赵非荀。
他坐在太师椅上,烛火拢着他的眉眼。
哪怕就这么坐着,他的思绪也一刻不曾停下,眉间蹙起,指腹下意识地摩挲着。
锦鸢站到赵非荀身后,轻声道:“我替大公子松松头罢。”
片刻后,他才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