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对策(1 / 2)

晋末长剑 孤独麦客 6484 字 1个月前

一支部队被紧急集结了起来,顷刻间便开出了平城,向北搜索前进。

而平城以北的草原上,一群人困马乏的人正在休息。

“纥豆陵氏大人闻王难,暴怒而起,自朔方引数千骑东行,威逼祁氏。”前辅相段繁收拾了下仪容,来到王氏面前,低声汇报道。

纥豆陵氏是拓跋氏联盟诸部落之一,曾长居代郡左近,与乌桓王氏关系密切,后被徙至盛乐以西的五原旧地放牧。

该部去年没有随拓跋郁律南下,原因是上郡的石勒、石虎叔侄形迹可疑,似乎有意朔方。而朔方、五原近在咫尺,纥豆陵氏奉命留守。

纥豆陵氏自称是汉大鸿胪窦章之后(存疑)。

章子统,灵帝时为雁门太守,以窦武之难,亡奔匈奴,遂为没鹿回部大人。

拓跋力微曾一度依附没鹿回部,后又吞并其部众。

拓跋猗卢时期,命没鹿回氏后人(汉名窦勤,窦统曾孙,字羽德)领回其旧部众,自代郡徙居五原,并赐姓纥豆陵氏。

纥豆陵勤(窦勤)曾随军南下救援晋阳,大败刘曜,战功赫赫,被大晋朝封为忠义侯(存疑)。

唐太宗李世民的母亲窦氏就出身纥豆陵部。

纥豆陵部并非鲜卑人,乃南迁的漠北部落之一(在张北高原放牧),原居于贝加尔湖一带,擅制车,车轮高大、辐数至多,鲜卑人对其的称呼翻译成汉话就是“高车”(因当地冬天积雪甚深,必须使用高轮大车),不过高车之名此时并未流传至汉地。

而在漠北草原,这些人还被称为“敕勒”——纥豆陵氏、斛律氏等都源自漠北高车部落。

纥豆陵部因为血统问题,并非拓跋氏最亲近的七个部落之一,但他们仍然愿意支持拓跋郁律的后人,让王氏大为感动。

只见她擦着眼泪,对怀中的幼儿说道:“什翼犍,将来你若复位,一定要善待纥豆陵氏。”

段繁在一旁听了甚是无语。

拓跋氏最擅长忘恩负义,善待恩人?不存在的。

拓跋力微势弱时,曾依附纥豆陵部的前身没鹿回部,还娶了纥豆陵氏首领窦宾的女儿,最后怎么做的?杀了妻子,再把两个舅子骗来,全部宰了,吞并其部众。

“王妃,还是得尽快赶往代郡。”段繁催促道:“至不济,也得先去东木根山。”

独孤部此时就在东木根上,刘路孤没有参加祭天,部落不至于群龙无首。

“贺兰部在哪?”王氏问道。

“入冬前去了意辛山。”段繁说道:“那里不能去。”

王氏心中一凛。

独孤、贺兰二部都是拓跋郁律的铁杆。

贺兰部目前所在的意辛山位于今乌兰察布附近,独孤部方面的东木根山在兴和县附近,而王氏的老巢则在代郡、广宁(今张家口),那是乌桓的大本营。

当然,乌桓势力比较复杂,分布也较广。

祁氏可也是乌桓大族!

王浚女婿苏恕延同样是乌桓大首领之一,且王浚的主簿祁弘就出身乌桓祁氏。

这个族群自从被曹操狠锤一顿后,四分五裂,失去了崛起的机会,目前多以附庸势力的身份投靠各方。

总体而言,王氏和他的儿子拓跋什翼犍还是有些本钱的,但目前首要问题是回到代郡、广宁,并以此为基,拉拢诸部,先自保,再等机会。

不过,如何回去却是个问题。

段繁的意思是贺兰部不能去,去了不一定有好下场。

拓跋翳槐已近成年,贺兰蔼头不支持这个外甥,难道支持外人?

要知道,拓跋什翼犍是唯一的嫡子,而拓跋翳槐则是庶长子。草原固然不像中原那样重视嫡庶之别,但多多少少也是有点看重的,贺兰蔼头一旦起了歹心,很难说会做出什么事。

而刘路孤却是拓跋郁律的女婿,且郁律对他有大恩,去了东木根山,即便不愿为王氏母子出头,却也不会加害。

王氏虽然只有十七岁,但很快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于是立刻说道:“那就去东木根山,先求得庇护,再返回代郡。”

段繁踌躇了一下,道:“就依王妃所言。”

末了,又道:“不知回了代郡后,王妃可有方略?”

“先听听兄长的意见。”王氏沉默片刻后,说道。

王氏兄长叫王丰,目前在代郡耕牧,部众不少,如果说要请谁帮忙的话,娘家人是最合适的。

“光凭乌桓王氏还不够。”段繁摇了摇头,道:“纥豆陵氏首倡义举后,祁氏或会受到震慑,不敢追击过甚。但这只能自保,不能复位。”

“独孤部是必须要争取的,即便不投过来,也要维系好关系。”

“大王三女嫁到了宇文部,丘不勤还没死,或可联络一番。但此人老奸巨猾,且贪欲极甚,找他未必是什么好事,或要审慎为之。”

“其实,晋国邵氏也可联络一番。虽说刚打过仗,但此一时彼一时,利用一番也是好的。”

王氏听得连连点头。

祭天之变后,新党已在政治中心盛乐取得优势,旧党落于下风,很多中立部落还在观望,如果新党继续扩大优势,那么他们的势力会越来越大,旧党就危险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从时间维度上来说,最后必然是新党胜利。

因为新旧派别之间的差异会慢慢缩小,很多现在的新党部落以前就是旧党,大家早晚变成新党。

乌桓王氏从政治上来说其实偏向于新党,但他们和旧党代表拓跋郁律关系很好,王氏又嫁给了郁律为妻,所以成了如今这个局面。

发展到最后,所谓的新旧之争很可能会演变成鲜卑传统文化与汉化之争,涵盖更广,而不单纯是游牧与农耕之争。

王氏想不到这么复杂、这么有深度的问题,她现在只想保住性命,并为儿子什翼犍争取权力——什翼犍固然小,但王氏可以代为掌权啊。

“如果王妃觉得老夫所言诸策还看得过去,现在就可派出使者了,万一哪个地方有变,总还有个去处。”段繁建议道。

“好。”王氏点头应道。

休息完毕后,车队继续上路,而精挑细选的使者也悄然离开,奔往各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