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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军于是转向。大河道左右光秃秃,都是盐田,也没有枯树,也没有港汊,连只老鼠都藏不住身。行得着实爽快。

只是行不多时,刚刚能看到村民房屋仓库时,就见到造反的灶户聚在两岸边,两头牵一条大篦索,横拦在水面上。那船又走不动了。

徐登在船上喃喃怒骂。看那些灶户时,却是十来岁的半大孩子,有男有女,都是面带怒容,不 像是孩童玩闹。

徐登派人呵斥:“你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赶紧放下索子投降!”

卫珠娘举起手,向下一挥。

“记着六奶奶的吩咐?安全第一,杀敌第二。”

孩子们齐声大喝,整齐划一地拎起那篦索,朝着官军后方跑起来。

官军只见一条横索扑面而来,连声惊叫。有的抽出刀试图砍断那索,未曾想那绳索却是浸了桐油的,滑溜溜刀砍不断。有乖觉的连忙矮身闪躲。还有不少犯愣的,直接被那篦索当头扫到,一下子头破血流,撞进水里。

所幸这片水道又宽又深,不适合埋伏。那落水的只是狼狈,湿淋淋的乱游乱刨,挣扎上船。

卫珠娘:“灰瓶!”

薄陶罐里装了掺了石灰的沙土,让力大的孩子当沙包,没头没脑地掷将过来。

陶罐有的落在船头,有的砸在官兵身上,碎出无数烟尘,迷了众人眼。虽不致命,但也恼人。更有人因为目不视物,眩晕落水,猫在水里不敢出来。

童大壮哈哈大笑:“好玩,痛快!”

有同伴提醒他:“快跑!”

说话间,官兵已弃船上岸,气鼓鼓地拔刀冲锋。

少年们呼啦一下,兵分几路,作鸟兽散。

官兵虽不济事,但也不是废物。被一帮娃娃兵这么一整,也知道水路难行,必须上岸了。

徐登想,灶户果然和强盗勾结,不然哪里来的草头军师,怪招迭出,让他今日经历九九八十一难?等拿到人,非得好好修理修理不可。

盐田里泥泞不堪,官军走得艰难。突然有人一脚踩空,出溜一下滑个狗啃泥,整个脸拍在卤水里,被同伴救起来,死命咳嗽,手上也起了大泡。

随后又是几人诡异跌倒。这才发现,盐田里让人掘了不少陷坑,被新鲜卤水一盖,完全看不出来!

当然,灶户人数有限,仓促间也挖不出什么大工程。这些陷坑只是一二尺深的小洞,底下摆了削尖的木块和碎石,不足以致命,但足以让人崴脚扭伤、破皮出血。伤口一接触卤水,更是如同上刑。平日养尊处优的乡军哪受得这等苦楚?一时间哀鸿遍野,盐田里全是伤员。

徐登面色严峻,喝令抬走伤员,收拾队伍,保护好辎重装备,令人持棒探路,一点一点地穿越盐田。

村庄大本营近在眼前,却如镜花水月,就是走不到;至于什么少年儿童,早跑没影了。

这么跋涉了许久,终于绕过了三个先锋队折戟沉沙的港汊。有眼尖的看到:“是咱们的船!”

几十艘空船挤作一块儿,吱呀作响地飘荡在水面上,连船上的缆绳杂物都不少,唯有上头的官兵都无影无踪。

有点渗人。

再定睛细看,船上也并非毫无人气。几个衣衫朴素的草莽汉子提着刀,踩着船舵,隔着十丈远,朝官军虎视眈眈。

有认识的道:“领头那个高个子好像叫李俊,常在左近收取私盐,贩至浔阳江……”

徐登嘴唇有点颤:“咱们那些先锋队,都……都是这几个人杀的?”

本能的不太信。这人数差距也过于悬殊。就算那李俊和手下都是活大虫,也吞不下这许多全副武装的乡军啊。

有人提议:“杀了这几个贼,夺了船,咱们就能直捣贼窝!”

徐登忙活一上午,接连阴沟里翻船,减员近半,此时却有些犹豫,迟迟不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