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陵背着巨大的军绿色双肩包,下了车。
公共列车到这一站,车厢已经空空荡荡,只剩下她了。
这里是城郊的特遣队训练基地,保密级别很高,桑陵一下车就看见了基地外起码十步一人的哨兵。
基地附近都是荒地,一点人烟都没有,可那些缄默的哨兵依然时刻准备着,怀里抱着枪,神情严肃。
桑陵完全不想赌她们怀里的枪是否已经上膛。
她紧张又规矩地向门口的哨兵出示了自己的集训通知书。
这个有着古铜色皮肤、身材高大的哨兵看到“指挥官江云照”几个字后,眉毛微动,但是很快又恢复了面无表情,她伸出带着白手套的右手,对着对面墙上的监控做了手势。
监控后的士兵看到这个手势后,才开始放行。
基地厚重的铁门轰隆隆地打开,桑陵怀着忐忑的心情,背着双肩包,向里走去。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空荡无人的训练场,被铁丝围栏分割成一个个的格斗场,桑陵走过那铁丝墙边,还能闻到铁网上残留的硝烟味。
训练场后就是一座高大的体育馆,白色涂装,外表面全部用反雷达涂料覆盖了,呈现出一种类似于金属的光泽。
桑陵刚走进体育馆,就听见了鼎沸的人声,瞬间以为自己进了周六早上的菜市场。
难怪外面没人,怕不是整个训练营的人挤在这里了。
桑陵仔细听了一会儿,这才发现,这里哪里是菜市场,明明是斗兽场。
体育场最中间的绿色草皮上架起了一个大擂台,台下的人围得水泄不通,所有人都兴奋地叫着,从喉咙里发出类似于兽类激动时的低吼声。
“上、上、上、上、上!”
“杀!杀!杀!杀!杀!”
空气中涌动着躁动的荷尔蒙,桑陵瞬间开始头皮发麻。
血液在看到这么多好战的Alpha时就开始沸腾,肌肉遵循原始的本能紧绷起来,肾上腺素开始大量分泌,时刻准备着流血的战斗。
Alpha的基因已经在咆哮着,为战斗做准备了。
即使她已经遇到过一次虫族袭击,这依然是桑陵第一次真正感觉到自己原来已经换了个性别,Alpha,这个词的含义远远不止“变得强壮”“社会地位高”这么简单。
这个词意味着刻在DNA里的好战、野心、争抢的本能。
擂台上的两个Alpha,一个红发,一个黑发,正打的不可开交,擂台上铺着厚厚一层的白色毛绒地毯,不知是属于什么样的大型外星生物的兽皮,那上面白毛此时已经被两个Alpha的血染得通红。
桑陵后退一步,头皮发麻,直觉不妙。
她给江云照发去信息,告诉她自己到了。
江云照没有回复,可能是有事情在忙。
桑陵于是翻上体育场的看台,尽量远离这群陷入战争狂热的Alpha们,坐在看
台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的俯瞰着。
台上两个alpha正在缠斗,一拳一拳地砸在对方的脸上,也被一拳一拳地砸在脸上,然而绝不后退半步。
“砰、砰、砰。”
光是看那力道十足的出拳,桑陵就仿佛听到了拳击手套打在皮肉上的声音,仿佛一种来自远古的、野性的呼唤。
体内奔腾的血液还在呼号,那种令人眩晕的愤怒、颤抖卷土重来,显然好战的情绪并不是区区的几十米就能避开的。
过于年轻的Alpha突然傲慢地想,如果她下去,这两个人都不会是她的对手,她会把她们都打到不省人事,打到颤抖,打到从此以后她们看见她就会心生恐惧。
她们的血液会是她的勋章。
......
牙齿发痒,总要咬碎些什么,藏在基因里的攻击性被唤醒。
桑陵轻轻张开嘴,狠狠地空咬了一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让自己清醒点。
片刻之后,发现自己依然热血上头的桑陵突然抬手,从制服内衬口袋里掏出一把轻薄锋利的刀片,给自己的左手指尖来了一下。
鲜血溢出,快速愈合。
疼痛使她清醒片刻,但是她知道属于alpha的本能很快就会卷土重来。
她坐在台阶上,打开光脑,发消息给林今许,林今许的头像是一只很可爱的兔子,很符合大众对Omega的预期。
“在吗?”
兔子回复的很快,似乎一直在等着。
“你安全到达了吗?”
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句话,桑陵却突然平静了下来,她肩胛的肌肉放松,手指轻快地敲着光脑。
“嗯,到了。”
她想了想,补充道:“Alpha好可怕。”
看到消息的林今许突然眉毛一挑,你不就是Alpha?
林今许:“有人怎么你了吗?”
桑陵:“不,是她们在擂台上打架,擂台下看热闹的人都非常狂热,观众自己都快打起来了。”
“基地里的Alpha都好凶,感觉会校园暴力我。”
“哦,现在这里是军营,不是校园了。感觉她们会军营暴力我。”
林今许回忆了一下桑陵的身形,虽然瘦削,但是薄薄的一层肌肉力蕴藏着不可小觑的爆发力。
尤其是她上次可是肉身与两只巨大化虫族周旋,甚至还杀了其中一个。
即使是林今许这种本不应该关心军事的Omega,都知道这是多么骇人听闻的事情,现在人类联邦最年轻的少将,最为出名的事迹也不过是赤手空拳地杀了两只虫族,事后还伤重到退役一年,最近才重新回归军队。
桑陵已经可以和这个少将媲美了,她简直可以用天生的杀胚来形容。
可惜这个几乎被所有见到她的人都一秒认定为傻白甜的Alpha,并没有只有她暴力别人,没有人有本事暴力她的这种认知。
她甚至还
在说:“这里充斥着一股暴力崇拜的氛围。老实说,我更宁愿和你待在一起。”
林今许原本严肃的脸上,突然浮现出极为浅淡的笑意。
不过Alpha终究还是Alpha,桑陵无意间瞥了一眼擂台,就发现战斗达到了一个新的高潮。
她兴奋地发消息:“ohhhhh!锁喉!有人锁喉了!”
林今许看着发光的光脑屏幕,似乎能从字里行间看见桑陵兴奋的脸庞。
她眼睛一定很亮,那点藏在黑色下的绿意会变得更加明显,就好像夜间林中的狼的眼睛。
她微微笑了一下,右手轻微抖动,握在掌心的注射器就从针尖落下一滴药液来,落在木质的桌子上,即刻散发出白烟。
林今许的笑容消失了,Omega秀气的脸庞此刻只剩下冰冷。
这张桌子是桑陵和她搬家那天,一起去逛了家具城,现场买的,现在被毁了。
她有些心疼桌子,决定速战速决。
林今许现在还在自己的卧室里,窗户打开,窗帘拉开,房间门也打开,使得空气流通。
桑陵原本是希望这张桌子可以给她当梳妆台或书桌使用的,现在却成了临时的实验台。
桌子上摆了十几个烧杯,试管架上摆着七八种不同颜色的液体。
一台高精度的电子秤,几张试纸,两三包含有不明粉末的纸包被拆开。
林今许已经配好了自己需要的东西,放在注射器里不过是为了测试罢了。
她带着白色的实验室橡胶薄手套,打开桌子旁,一般用来装宠物的航空箱,从里面拎出一只肥大的白色兔子。
航空箱上是兰花螳螂贴的便签,这只没有文化的虫子用前肢歪歪扭扭的控制笔,写着:“你要的实验兔。”
林今许抓着兔子的耳朵根,这只活力十足的兔子在拼命地蹬腿,挣扎着,力气很大。
可平时看着柔弱无骨的Omega,此时抓着兔子耳朵的手却无比稳定,她将兔子放到桌上,她用手肘按住兔子的脊背,另一只手举起注射器从耳朵下方,一下子就扎进青蓝色的静脉。
她的手很稳,没有一丝颤抖,仿佛天生就适合用来拿手术刀实验器材这样精密的东西。
她缓缓的推动药液,随着注射器内液面的下降,那只兔子挣扎的力道渐渐弱了下去,它的腿逐渐蹬不动了,渐渐地没有了任何动作,仿佛睡在了桌上。
这只三十秒之前还活力十足的兔子,无声无息地死了。
林今许松开了手。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处决一只兔子,在生物实验室读书的时候,死在她手上的白鼠兔子不计其数,但是或许是太久没有进行实验了,她突然感到陌生。
但是血液里久违地重新燃起了一种,不可说与人知的感觉。
她原本无比稳健的双手,此时微微颤抖着。
林今许决定将颤抖的原因归为兴奋。
*
桑陵有一搭
没一搭的和林今许聊天,话题已经从抱怨Alpha的狂热好战,转变为了其它有的没的的话题,比如小瑶的数学成绩、家里之后要不要再装修一下。
她脸上带着笑容,一边打字一边轻快的哼哼一些模糊的曲调。
可耳边嘈杂的声浪突然停下了。
桑陵骤然觉得不对,抬起头来还什么没看到,就发现眼前落下了一片阴影、
一个身着白色军官制服的人站到了她面前,居高临下地说,“你还聊的还挺开心啊?()”
熟悉的声音,桑陵继续抬头,发现果然是染着一头大红色头发的江云照。
江云照怀里抱着两个轻飘飘的文件夹,上面夹着两支钢笔,显然是刚刚开会回来的。